“东家,你们才住了这么短时间,怎么又要走?”
崔景杰实在不习惯和苏橙冉以外的女子对视,他把视线从游春脸上移到门外的崔观止身上:“两年也不短了,我正好想和观止去游历天下。”
游春微微蹙眉,东家自从生下两个孩子后,不仅话少了,人害羞了,还只知道和崔观止腻在一起,哪里有从前半分的潇洒?
她轻叹,劝道:“东家,你以前和我说女子最好不要太耽于情爱,不要把自己悉数托于丈夫,要有自己的立身之本,可你如今未免……”
剩下的话她着实说不出口,只觉得为难。
冯秋附和着:“阿春说的极是!”
本来夫妻恩爱倒也无可厚非,可两人就这么双宿双飞,还要把孩子甩手给她们,不禁让冯秋直呼离谱!
他们打算带着孩子回燕京,岚蝶肯定很开心能见到东家的孩子们,可东家此番和崔观止一走,又不知何年何月才能相见了。
崔景杰面露尴尬,勉强笑道:“只是出去走走,你们不必过于担忧。”
“反正我一定会每年给你们寄封信的,放心哈!”
他一边说着,一边急急忙慌地就往外走。
游春和冯秋目送两人上了马车,崔景杰拉开帘子,与二人挥手告别:“回去吧,好好保重!”
游春那日看着东家笑着离去,还只觉得这不过是一场寻常的道别,等东家他们安定下来,总有一日还会见面。
可多年之后,当她白苍苍,过往的记忆都几乎模糊之时,她才想起那是她最后一次见到东家的笑容,听到她的声音了。
……
“我真走了,你记得每年起码给燕京带封信去。”
崔景杰喃喃着交代最后的话。
他倒是不担心崔观止的信会穿帮,毕竟有的时候他也会觉得崔观止这性子和姐姐有点像。
“至于这具尸体你到时候火化了吧,让她轻飘飘地离去,也不用再沾染这人间是非了。”
“我知道你聪明,很多事我不必多说你也明白,有些东西骗一辈子就不是骗了。”
他轻笑着捶了一下崔观止的肩膀:“虽然那些日子很苦,但我不后悔能到此陪你走一遭,和你做一回兄弟。”
他在这个世界爱过,痛过,感受过最无奈的别离,也拥有过最诚挚的情意。
十年的光阴,已胜过他过往岁月所历经的一切。
崔景杰坐到崔观止身旁,靠在他肩膀上,慢慢合上了眼:“再见,崔观止。”
崔观止只感到身旁的人一瞬间没了生气,他面容平静,眸中却似藏着千言万语。
最终他也只是轻轻说道:
“再见,崔景杰。”
……
灵魂离体的一瞬间,比寒铁更渗人的黑色锁链瞬间追逐着崔景杰而来。
他如同溺水一般只感觉越来越沉重,几乎不能呼吸。
似乎有什么难以挣脱的东西慢慢侵蚀着他,即将让他的魂魄彻底消逝。
崔景杰瞪大双眸,看着远处火红炽热的烈阳,眼角滑落了一滴眼泪。
不!
他挣扎着,无声嘶吼着,他还不能倒在这儿,他答应过的,一定一定会回去等她!
他要回去,要带着所有的回忆,所有的承诺,在他们相逢那日,为她送上最美丽的花束。
他不要就这么结束!
天边似乎撕开了一丝裂缝,崔景杰像是看到了生的希望。
他拼尽全力向那道裂缝奔跑,即使一次次踉跄摔倒,他也没有放弃过。
当终于触碰到那道裂缝时,他陡然感觉双腿被不知名的东西捆绑着,那黑色的锁链慢慢就要包裹住他。
崔景杰绝望之际,一道冰冷的,不像人声的冷笑清晰地传入他的耳中。
无数的锁链霎时逃散,再不敢近他一步。
崔景杰来不及思考,走入裂缝中,里面是无垠的虚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