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同一座樂園,他也帶別人去過。
那天他騙她說要加班,到了晚上她還問他,要不要自己去給他送飯,他半天不回,想來是玩得太盡興,不希望被打擾。
不知道快門聲響起的時候,裴嘉木還記不記得,他曾經在同一個地方,說她永遠是自己的小公主。
岑遙缺乏戀愛經驗,不知道這樣的事情要怎麼處理,擺什麼樣的姿態才算好看,是站在道德高地咄咄逼人地逼問質疑,還是乾脆利落拉黑聯繫方式就此消失。
所以她只是把照片發給了裴嘉木。
裴嘉木不愧是畢業後就進入知名律所的高材生,他的反應很平靜,甚至都沒有約岑遙見面,只是打了一通電話給她。
電話里他說「遙遙」,又說:「你也工作了,很多事情你應該明白,我除了念書的時候成績好一點,其他地方跟你沒什麼不一樣,就是普通人一個,你看見那個女生是我們投資人的女兒,她能給我很多幫助,我想往上爬,我想在滬市能有屬於自己的位置。」
一番話直白又露骨,岑遙不懂,為什麼「普通人」對裴嘉木來說是充分的出軌動機,而放在她身上,卻是被貶低的理由。
大約岑遙一聲不響的反應多少讓裴嘉木產生了些愧疚,他又放緩聲音,低低地道:「我一直不知道怎麼跟你說,遙遙,我心裡放不下你,但是現在我們不能那麼天真了,你明白嗎。就拿你那個偶像來說,不是誰都能像他那樣輕鬆賺大錢的,我要是只靠自己,這輩子都賺不夠他一台賽車的錢。」
岑遙不想跟裴嘉木爭論謝奕修的錢到底是不是真就賺得那麼輕鬆,她只是很慢、又很堅決地打斷了他:「裴嘉木,那我們分手吧。」
裴嘉木似乎是沒想到她這麼通情達理,過了幾秒,他說了好。
輕飄飄一個字被電流送過來,簡潔到冷酷的地步。
岑遙掛了電話。
她沒有跟裴嘉木同居,所以只是刪掉手機號碼和切斷一切社交平台上的聯繫,就可以完全抹除對方曾在自己生活中留下的痕跡。
她第一次知道,分手是這麼輕易的事情。
那些傷心時的安慰,牽過手的溫熱,期待中的未來,勾銷起來,全都不值一提。
岑遙看著自己寫下的那些備忘錄,鼻尖一酸,絲絲縷縷的難過悄無聲息地漫了上來。
今天原本是她跟裴嘉木的紀念日,要去吃那家她收藏很久的餐廳的。
座位那麼難訂,她提前兩周預約,可是沒有人陪她去了。
岑遙默默在心裡安慰自己,沒有男朋友也沒什麼大不了的,不就是一份情侶套餐嗎,她可以一個人去吃,吃不完打包就好了。
打定主意,岑遙背上毛絨絨的斜挎包,跟同事們告別,走出了辦公室。
搭地鐵去市中心商圈的路上,岑遙對自己說,去吃這頓飯不是對裴嘉木舊情難忘,而是因為情侶套餐是餐廳的秋日限定款,滬市的秋天不長,錯過就要等明年,吃不到裡面那道隨餐附贈的獨創甜品,實在是可惜。
餐廳的口味非常好,每道菜的賣相都漂亮,贈送的甜品是巧克力蛋糕做成的珍珠貝殼,看起來像會出現在小美人魚電影裡的美麗道具,岑遙捨不得吃,跟其他沒動過的食物一起帶走了。
一個人吃飯度總是會比較快,岑遙離開餐廳的時候,還不到八點鐘,正是人流熙攘的時刻。
商圈附近的高樓大廈燈火通明、一派繁華,遠處是流經滬市的水道,江風陣陣,將十里洋場的繁華從頭吹到尾。
岑遙無意間一抬頭,看到商場建築外側懸掛的戶外大屏上,正在播放一則奢侈品牌珠寶線的廣告。
純白的背景中,男人穿著貼身的黑色高領毛衣,他年紀很輕,看起來只有二十出頭,高鼻樑、薄嘴唇,蓬鬆的頭髮和眼珠都泛著淡淡的冷光,五官出色到就算接受高清鏡頭的拍攝也毫無瑕疵,反倒愈發地深邃。
是謝奕修。
他的手生得好看,手指修長,骨節分明,戴著不規則設計的金屬手鐲與戒指,矜貴到有如年輕的國王在接受眾人頂禮。
岑遙記得這支廣告是謝奕修三年前接到的代言,品牌方對他特別青睞,少見地直接簽了五年長約,是多少大牌明星都得不到的待遇。
那一年他年少成名,才二十一歲,剛成為F1賽車手兩年,就接連拿到摩納哥、荷蘭和阿布達比三個分站大獎賽冠軍,整個賽季都保持著遙遙領先的成績,積分不負眾望地飆升至全球第一,在職業生涯中登頂,拿下了有史以來的個F1華人總冠軍。
在萬千媒體的鏡頭注視下,謝奕修身披國旗慢駛過最後一站阿布達比的賽道,駛過繾綣落日和茂盛熱帶植物在暮光中的剪影,最後登上領獎台開香檳,泡沫和彩帶交織迫降,如同漫天落雪為他封神加冕。
那一刻他是世界的主角,沒人比他更受矚目。
他在歡呼中捧起獎盃的時候,岑遙剛升大四,跟他同樣的年紀,還在為畢設和工作迷茫。
她有時候都不敢相信,謝奕修那樣高高在上的人,竟然會跟她是高中同學,和她一樣在滬市長大,在同一所學校度過了同樣長短的三年。
但除此之外,他們真的太不一樣了。
那時候她是通過美術中考進入重點高中滬市中學的,但謝奕修卻是實打實的全市中考第一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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