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倒也不急,若真有什麼金手指,需要的時候自然會出現。
洛雲升的目光從不知落在何處的虛空移到灑滿穀物的地毯上,走近幾步撿起來瞧,發現依次是:棗、栗子、桂圓、蓮子、荔枝和五色果。
果然,洛雲升暗嘆口氣,那小姑娘進來是為了撒床帳,但按照一般習俗,撒床帳是郎娘入洞房後才會舉行的祝福儀式,意在祝福人多子多福。
但現在這洞房裡只有他一個,看那小姑娘連怎麼稱呼他都不知道的慌張模樣,不難猜出在這場婚儀里他扮演的角色恐怕不是光彩的「郎」。
一個大膽的念頭冒出來——
但古代真能這麼奔放,大張旗鼓地娶男妻嗎?洛雲升想了想,覺得也可能是男妾或者入贅。
只是漫漫長夜無人語,既來之則安之。
他甚至都不想著逃跑——如果能跑得掉,四肢健全、未受限制的原主就不會選擇自戕了。
左右跑不掉,洛雲升檢查了一下匕,拿起桌邊的蠟燭,漫無目的地在洞房裡轉悠,欣賞那表面光滑如玉、色澤幽深,靠近了還能聞到淡淡木香的紫檀木桌,還有陳列著各色錦繡瓷器的琉璃櫃,以及雕工複雜精美到晃眼的山水花屏。
上輩子他也收藏過一些類似的老物件,但精美程度遠不及眼前這些,洛雲升看得入迷,連呼吸都輕了三分。
輕柔溫熱的呼吸打在火紅的琉璃瓶上,忽然纏上腰間的巨力卻將琉璃瓶打碎在洛雲升腳下,引得後者立時拔出匕反刺過去。
把他撲到桌沿的男人沒想到眼前這手無縛雞之力的書生居然會持刃反擊,甚至差點劃傷自己,驚得驀然動作一頓。
洛雲升抓住時機,矮身一躲試圖脫離鉗制。但對方仿若力大無窮,死死制住他手臂,緊接著手腕一翻就奪了他手中匕,哐當一聲,扔到地上不知哪個角落。
男人嗅到洛雲升頸間揮之不去的血腥味,下意識反腳踹門絕了人窺探,長臂一攬將人按到床帳之中。
一切發生在電光石火之間,洛雲升都還沒來得及出聲,來人就狠拽過他的衣領,沾著滿手鮮紅,惡狠狠地質問:「你不是洛雲升,你是誰?」
但當他對上身下人那雙如秋水澄澈,深邃含情的桃花眼時,再多質問的話都卡在了喉頭,多一個字都吐不出。
眼前這人分明就是洛雲升,卻又沒有一點洛雲升的樣子。
男人心想,據他所知,洛雲升的身世與自己頗有幾分相似。
他是盛京洛氏的主支的嫡長子,但他的嫡母因丈夫寵妾滅妻,在他六歲時便削髮為尼遁入了空門。
但洛雲升是個爭氣的,他憑藉自身的聰慧闖出了一片天地。
六歲中童生,十九過會試,不僅沒有因為嫡母庇護受到磋磨,反倒少年得意,成了京中貴家人人羨慕的少年公子。
容淵想,此人的而優秀還不止於此,從來事事順意,身上卻不見驕傲自滿,行事端方穩重頗有文人傲骨,在朝臣中也風評甚佳。
往常如他這般自有才名,朝中又有人願意舉薦的,就算不中狀元,中個一榜進士也絲毫不成問題,幾乎是板上釘釘的後備官員,更遑論此人行事當真有君子之風,很受幾個老儒看重。
可容淵想不明白,這麼個疏朗如月、端方持重的君子怎麼會用這種幾近勾引的神情看著他?
光是眼角那顆微微泛紅的小痣就叫人移不開眼,再看他眉如彎弓,眼似明星,在旖旎的床帳中更覺眉目含情,透著難言的誘惑。
洛雲升何曾有過這般風情?
但鮮血染紅的衣領和前襟卻昭示著地府冥差已經來過的事實。
死了還是沒死?是人還是鬼神?
容淵恍惚一瞬。
在容淵愣住的短短一個瞬間,洛雲升做了最大程度的反抗。
但他這個有些格鬥基礎的現代人,論武力與容淵這種上過戰場、日日訓練的練家子根本沒法比,更何況他穿的這具身體根本就是個缺乏鍛鍊的白斬雞。
方才出其不意刺出那一刀已經是極限了。
武力上反抗不了,就只有動腦子這一條路可走,洛雲升想,沒見過花花世界的古代人總該比套路深似海的現代人好忽悠些。
左右這人沒有上來就一刀把他捅死,那便該有迴旋的餘地。
洛雲升抬頭,唇角輕輕上挑,連帶著原本失血過多的蒼白面龐也如桃枝拂過東風,流露出春水般的笑意:「當然是來助你改寫人生的鬼神,否則一個如此多血不去地府報到難道還在床上等你嗎?」
這話過於驚駭,容淵下意識看向他的脖頸,那光潔的肌膚還有未乾的血跡,床帳上也有噴濺的血跡,衣領乃至前胸的喜袍沁滿了血,容淵心裡清楚,這樣的出血量常人根本活不了。
不論眼前這個是鬼神還是山妖,容淵立時起身後退三步,整個人從攻擊轉作了防禦姿態。
他一退,洛雲升便知道自己賭對了。
古人果然封建迷信,遇到無法解釋的事情只要稍加引導就能歸到神鬼上去。
洛雲升剛鬆口氣,一個略顯尖銳的聲音就在他腦海里響了起來:「果然只有匹配度高達99%的宿主才能拯救這個稀爛的世界!我都還沒開機呢,宿主就已經給自己找了個絕妙的身份,真是太棒太聰明了!」
「這次統子我肯定能通過考核,一局轉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