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季厌毕竟是个男人,还是个被逼到疯,逼到崩溃,逼到悬崖边,逼出了极限力气的男人。
季厌脑子里现在有一个念头杀了冯石,勒死冯石。
从被强制带来疯人院的那一刻开始,随着手上力道的加重,所有的回忆都突突突跳在季厌眼前。
一次次被人摁在冰冷的治疗床上,每天被逼着吃各种精神类药,精神跟身体的双重折磨,把他变成了鬼。
他一次次逃跑,一次次失败,手脚被捆上束缚绳,头上贴满了电极。
黑暗,嘲笑,怜悯,厌恶,猥琐,各种目光包围着他。
冯石贴着浴室门偷听他洗澡,偷看他换衣服,隔着布帘对着他自慰。
想到那些种种,季厌身体里积攒的怨恨,都化成了手上的力道。
“所有人都说我有精神病,还有专业医生的诊断记录,怎么你还忘了呢?”
“我今天就算杀了你,也不用坐牢,顶多在疯人院里再多待两年。”
“冯石,这个鞋带是我有次逃跑的时候在草地里捡的,我一直藏在床底下。”
“这鞋带是我自保用的,本来我都快忘了,今天是你找死,是你找死……”
无法呼吸,冯石喉咙里不断出呜呜声,脸跟脖子涨成了青紫的猪肝色,两只眼球不停往上翻着,两条腿蹬地的力道也越来越小了。
季厌看不见外界的一切,也听不到任何声音,冯石快被他勒死了,他觉得自己也无法呼吸,很快也要窒息而死。
周离榛是什么时候来的他不知道,时间被无限拉长了,季厌陷进会吃人的黑色漩涡里,直到有个远远的声音刺破他脑子里的茫茫白音,一阵阵传进自己的耳朵里。
“季厌,松手。”
“别怕,别怕。”
“我是周离榛……我来了。”
“听话,我们松手,别怕,我在,别怕……”
周离榛一直让他别怕,季厌想,是我在杀人,怕的应该是该死的冯石,我又会怕什么呢?
但那个声音一直没断过,贴着他的耳朵,让他松手,让他别怕,不停说我在呢,最后完全击退了那阵黑色漩涡,掰开他死死拽着鞋带的手指。
冯石眼前已经黑了,躺在地上抽搐了几下,白眼翻了半天才慢慢缓过来,捂着脖子呼呼往外喘气,一句话也说不出来,等到眼前能看见东西了,拼了命往外爬。
季厌还死死拽着鞋带两端,手心已经被勒出了血,但他感觉不到疼。
周离榛抱着季厌,又一点点掰开季厌紧紧攥着鞋带的手,把那根染血的鞋带团了团,直接塞进自己口袋里,这件事不能让别人知道。
季厌靠上一个能让他安心的怀抱里,等他清醒过来,想到自己刚刚到底干了什么之后,扭头看了看靠着桌角,捂着脖子还在喘气的冯石。
冯石死了一半,浑身软趴趴的,已经爬不动了,感觉到季厌的视线,一脸惊恐地回望了一眼。
周医生挡住季厌的视线,不让他再看冯石,用力抱着他,不停亲着季厌头:“别怕,没事了,现在已经没事了。”
季厌出了一身冷汗,等到他看清掌心里被鞋带勒出来的血后,偏头干呕了半天。
但他什么都吐不出来,只有眼泪不停在淌,沾满了血的手不停擦着脸上的眼泪。
“周医生,我刚刚,差点就杀人了。”
季厌浑身抖,上牙磕着下牙撞出咯咯咯的声音,又一把抓紧周离榛的白大褂,身上的血跟眼泪都蹭到了周离榛身上。
越说越冷,季厌脖子一缩,两条腿也用力曲着,把自己缩成一个鹌鹑,努力往周离榛身体里钻,想把自己彻底埋起来。
“我差点杀了人,我刚刚差点杀了人,我差点杀了人。”
季厌哆嗦着重复这一句话,双眼涣散,周离榛不管怎么用力抱着他都觉得不够,他现在只想把怀里的人就这么嵌进自己骨头里,好像只有把季厌真正溶到自己骨血里,他才彻底属于自己,季厌也会彻底安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