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海市,春雨淅淅沥沥地撒在空旷的广场,宽阔的马路,逼仄的巷道,狭小的角落。
藉着这场覆盖了整座城市的雨,呜咽声掺杂在惨淡的夜色中,诉说着人们长时间的担惊受怕,和对未来迷惘的惶恐不安。
沈青离开了那个临时别墅,当然,其原本的主人,也悄无声息地消失在这个世界上。
这世道,少那么一两个人,数十人,是很难被发现的。
而这,也越发助长了沈青的肆无忌惮。哪怕,修士相对普通人有着潜规则般的特权,恐怕也比不上沈青此时的“自在”。
虽然在被招安后有收到过对策局分配新的住所的邀请,是比现住小区更加宽敞高档的别墅群,原意是想要给修士们一个交流的平台,不过还是被沈青拒绝了。
到了新的住所,免不了还要端着一阵子,不如她现在这个在世俗看来“窄破小”的不到百平的两室一厅向阳房。
住她一个人足够了,不过,也因此断了她和那些修士们的熟络的机会。
不过这是无所谓的,谁会和自已的食物友好相处?
一路平安无事。
回到家,月上中梢,滴滴答答的雨声仿佛像是天然的催眠曲。
久违的,沈青心血来潮,想要纯粹地睡一觉。
……
糟糕的感觉,每次进入梦里都会有种身不由已的无力感。
沈青仿佛又回到了那个无能的凡人时候,只不过,她还保持着现在的模样。
啊,是有多久没有做梦了?
梦里除了她一切如旧,她那个重男轻女的一大家子啊。
明明不是所谓的家族名门,却还是树立了条条框框的规矩;即便是男儿身的沈青,也被说着读书无用的愚昧话;而现在,她,重走了一遭过去的人生路。
熟悉的儿时的狭窄破旧小院,依然是被孤立的一家,哪怕父亲和大伯都是亲儿子,却还是有了偏向;岁月飞逝,到了她的转折点。
“这年头,孩子读书读得好有什么用?钱都花了,咋给儿子盖房娶媳妇?还是个女娃子,没用、没用、没用。”
平日里面露慈祥的长辈,在面对晚辈们的忤逆时,那熟悉的面孔也变得有些可憎。
沈青冷眼看着他还在咄咄逼人,这是梦,却也是被掩入心底的过去的不堪现实。
“怎么会没用呢?我要她读书又不是为了出人头地,只要她将来识字、知对错,能够过好自已的生活,不去违法犯罪,那就够了。”
面目有些模糊看不清的女人,据理力争,一家五女无男丁的她,最是能理解这时代对女子的不公和轻视。
女人不禁想到在她的父亲过世时,因着没有儿子,硬是和诸多亲朋僵持了许久,才勉强打出了幡。
何等悲哀,她们姐妹难道比那些男儿差吗?难道她们姐妹就没有让父母安享晚年吗?
她们的父母,在村里面过得比谁差呢?
女人看向自已的女儿,她并非那些想不开、不虑长远的农村女人,她的母亲,在过去那艰难的状况下,都让自已的女儿们识了字,她没道理不让自已的孩子去念书。
时代在发展,社会在进步,不识字,将来能有什么出息?
识字,知礼,懂进退,只要念书能念成这么个样子,考不考上大学,能不能赚大钱,又有什么呢?
沈青最终还是在女人的“执拗”下,去了学校,私立学校。
在那个年代,一个农村的女孩,上了私立可以说是一件稀罕事。
而公立的孩子们,上课玩闹,下课就要想着混社会,能学出个什么东西?
轨迹如旧,她依然是年少时的天才,虽然沈青只能被迫看着自已的身体去学习,犯错,懊恼,喜悦,然后不断成长。
岁月荏苒,小女孩长成了少女,再然后她依然走出了农村,然后看到了繁华的大都市。
——云海市。
然后,她看到成年的沈青,在大学里迷惘、犯错,心有希冀,再到心如死灰,然后麻木的混入了俗世人流。
好像在说,她的过往,无论是男是女,都要一路磕磕绊绊,从农村的短见识,开始羡慕外面的繁华,然后便是不尽的期待与失望,最终认清了现实。
仿佛她自始至终,合该被嘲笑。
出身寒微,岂是耻辱?
她有些恼羞成怒。
“够了。”
也是这一刻,沈青不再是一个看客,她能够操控自已的身体了。
沈青的声音仿佛淬了冰一般,如寒冬的风刮过整个梦中世界,阴狠的盯着这个因为她的出声而静止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