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霁尘被撞得歪了歪身子,收起小刀:“你一个还没二十的小丫头片子,你不是小孩儿谁是小孩儿?”
算盘精的官话带着北方口音,水图南反而越听越觉得喜欢。
她趴在于霁尘的背上耍赖:“正常的姑娘十五及笄便是成人,你这是在小瞧谁呢。”
好像只要吃住在一起,亲近就是自然而然的。
水家出事后,水图南并没有过多地难过,她自幼对水德音没有倚仗,也不怎么依赖阿娘陆栖月,反而对于霁尘的信赖逐渐深重,除去阿娘和于粱,没人这样好地对过她。
于霁尘每对她好一分,都能同等地换取她的信任与亲近。不过这颗心里究竟蕴着几成真,恐怕只有局中人晓得。
水图南又贴在自己耳边说话,温热的吐息擦过耳廓,于霁尘垂眸看手心,偏偏头警告:“收拾好就赶紧睡,不睡我可又要考校你了。”
“啊,还来!”水图南叫苦不迭,飞快撒开手躺回去,嘴里嘀咕个没停,“木头块,像笨牛,不晓得半点风情,好不容易得了空闲,居然还想着考校我,我怎么没得直接去喜欢个教书的呀……”
说到这里,水图南忽断了话音,她脸颊一热又一凉,是身后之人俯身过来,始料未及地亲了她。
“做什么,非礼呀?”水图南摸摸脸颊,半扭身看过来,眼睛里溢出来的笑出卖了她佯装的嗔意。
“这怎么能叫非礼呢,好不容易忙完你的正事,看在我无比尽心尽力的份上,你是不是得犒劳我一下?”于霁尘灭掉灯挨着她躺下,一改常态,试探着亲吻上来。
共枕这几日,于霁尘第一次不老实。
可怜水大小姐,在这方面空有“书本”知识无有实际践行,生疏得不知如何回应,以至于紧张得浑身紧绷。
她闭着双眼,感受着轻轻的亲吻落在眉心,温暖而柔软的触感像被放大数万倍,让人脑袋发晕。
俄而,耳垂被粗糙的手指轻轻捏了捏,缠绵的低语响在耳边,耐心十足:“你怎么不说话?”
还说什么话,水图南被亲得心头直痒痒,像是被人拿着根柔软的羽毛在来回扫,扫得她想颤抖,紧张得忘记要呼吸。
于霁尘笑着挪开,拽了被子给两人盖上:“还不愿承认自己是小孩,暴露了吧。”
“我只是还没有准备好,”水图南辩解着暗松口气,感觉心脏快要从胸腔里跳出来了,“说我是小孩,就好像你很懂似的。”
于霁尘清晰感觉出身边人逐渐放松下来,同她斗嘴道:“不懂不会没关系,人之所以为人,正是因为会学习,只是不巧,在习东西这方面我好像比你更擅长。”
要是说拌嘴,水图南可不会轻易认输:“嘁,光说不练假把式。”
于霁尘唇齿不相饶:“你倒是给个练一练的机会吶。”
“……”水图南继续嘴硬,学着之前于霁尘讲分析书时说过的话:“自己想办法练习去,我只检收结果。”
“你的意思是,让我上外面找?”于霁尘窃笑出声,这些日子以来,水图南的一步步靠近,逐渐消弭了她心里曾有过的异样感。
好像……这样也不错。
“你敢!”水图南落入圈套中,张牙舞爪,像小孩子护自己最爱吃的糖。
沉默须臾,水图南略感怅惘道:“其实,在别人看来,水园出事,我住进这里,我们应该早就……连我娘亦拐弯抹角问过我,甚至还问我,以后打算从哪边要个小孩养。”
陆栖月见过千会,非常喜欢,得知千会婚事不远,陆栖月更是私下建议,若是千会生小孩,可以抱一个给水图南和于霁尘养。
“想的倒是挺长远。”于霁尘顾左右而言他。
“这非是长远,而是人之常情。”水图南纠正她。
于霁尘压压身上的被子:“要我说,你现在还是专注于如何半个月内写好织造未来几年的计划,还有,想好没怎么收拾南城的烂摊子?”
“我困了,明朝再聊。”水图南始终找不到解决水家问题的最优办法,抱住于霁尘被子下的胳膊,“睡觉。”
一夜无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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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论“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的能耐,于霁尘比较昔日同袍杨严齐而言,其实存在较大差距。
然而在党派林立、势力各异的江宁,于霁尘的到来,有如往个被群硕鼠偷食的粮仓,放进只从杀伐战场上下来的,爪牙锋利且手段残忍的貍花猫。
这只貍花猫平常不动声色,安静蛰伏在粮仓的“米海稻山”里,甚至扯了身老鼠皮混迹在鼠群中,因为臭味相投,没有任何一只老鼠察觉过它的异样。
即便是一只只莫名出现的老鼠尸体,竟也不能使这群狂欢的鼠辈生出惧怕,“粮仓”特殊的条件和复杂的环境,使得它们对一切有恃无恐。
大通对水氏织造的渗透融合,推行得并不是顺风顺水,尤其是重新丈量桑林亩数之事。
这天,离于霁尘和水图南三媒六聘的某个小礼还有四日,上午秋高气爽,天色晴好,毕税脚底生风地推门进来,惊讶发现院子里多了口圆肚大瓷缸,于霁尘正和秧秧头对头趴在瓷缸前。
“你来了。”于霁尘看她一眼。
秧秧欣然向她招手:“快来看!”
着急而来的毕税定定心神,过来一起趴在缸边看,缸里有条不大不小的鲤鱼正在产卵。
看片刻,她递上手里的书信,新奇问:“要把它养在这里了么?”
她晓得老于这人不喜欢养活物,秧秧养只三花貍奴就已老于的最大让步,怎么还整上瓷缸养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