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爷仔细一瞧,后头又有几个穿红戴绿的姑娘却都不及这一抹鹅黄色来的俊俏,不由得色心大发,听曲的兴致都无有了。于是同胤禛、胤祥耳语道:“这姑娘不俗,这些个请来唱曲的虽浓妆艳抹、花枝招展,但总少了雪景的清丽之色,古人云: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要我说这些个都是庸脂俗粉,倒不如将这个姑娘请来,一同饮酒。”胤禛皱了皱眉,似乎略觉不妥,这时两个探子都上楼来报:“回爷的话,楼下喝茶声音大些,并无大碍,对面的太极茶楼似乎是开什么社,举什么会。奴才不懂,好像都是通文墨的。”胤礽一听此话,喜形于色,于是招呼顾菊笙:“顾君代我们一请,既是起诗社,我们也好吟上两首,十三打小最会这个诗啊画的,也好切磋切磋。”胤祥也附和道:“也好也好。”只有胤禛仍是一言不发,于是胤礽就问道:“四弟意下如何?”胤禛见太子玩兴甚浓,也不好拂了面子,违心地同意了。
对门太极酒楼熙熙攘攘,穿鹅黄褂子的姑娘和穿浅绿棉衣的丫鬟在茶楼里穿梭不止,一边细细寻着。突然丫鬟像是看见了什么,大声指着一个穿鸦青袄子的男子叫道:“少爷在那儿。”那姑娘在人群中左挤右突,冲到了鸦青袄子跟前。鸦青袄子见她懵地一怔,望望她这一双小脚,训斥起来:“睿娘,你来做什么?”被唤作睿娘的也不甘示弱:“不是说好带我来今年的杭城算学大会,你们三易社哪次聚会我不出席?是吧,思哥哥?”钱思茂一脸怒气:“像话吗,女孩子家,大庭广众。你这德性,以后谁敢娶你?”“不娶我还不嫁了,家里又不是养不起我。”“胡闹!”旁边一个年长些的蒋奇勋劝道:“德清啊,她来都来了,让她坐着听嘛。再说她的算学功夫,我们这没有一个不服气的。”睿娘就势坐下,丫鬟数儿连忙把手绢垫着,给她倒茶。这时顾菊笙来了,带着几个御前侍卫,四周打量打量:“谁是社长?”大家面面相觑,担心祸福吉凶,社长李玉峰,号润斋的前去回话:“鄙人李玉峰,康熙十七年举人,敢问大人有何贵干?”顾菊笙客气道:“不敢,老先生客气,听说你们在结社,对过大人想请您诸位过去作陪,不知可否?”“敢问兄台是?”“顾菊笙。”“不敢不敢,顾大人,有失远迎。老朽这就与您同去。”“请另外诸位并这位姑娘一同前去。”钱思茂按捺着不发作,想是贵客,不敢得罪:“我家姑娘为何也要前去?江南世家的姑娘都是大门不迈,二门不出,从不见人的,又不是烟花优伶,何苦要去陪那些个外头的相公?你若是强迫成行,我就是上京求告,也要告你个‘逼良为娼’,我就不信这天底下还没王法了?况我钱家,那是钱王”顾菊笙都没听说什么,一脸不耐烦,心想:真把自己姑娘当个宝了,太子爷不过一时兴起,多少名门闺秀巴结还巴结不上呢。钱家,不知道哪朝哪代的破落户,好意思在我这儿数来宝。心想着太子爷和两位皇子还等着呢,不由得挤出一个正经八百的地方父母官样子,作了个揖,心里骂了好几个“娘希匹”,恭恭敬敬地说道:“岂敢,岂敢?几位爵爷那都是文质彬彬、气宇非凡,怎么会做这些个下作低贱的营生勾当,况且乌泱泱的一大桌子人,若有什么不妥,您兄长再旁边呢,人伦总是要讲的,多少给在下一个薄面。若令妹真有闪失,您再开销我们父母官。”钱思茂听着对方都这般低三下四,也软了下来,只是他本是个牛脾气,等着台阶下:“这唱曲陪酒的事令妹不会,有损清誉。”“啊呀,这个自然,爵爷们就是觉着诸位的社起的好,大家规规矩矩说说,您可心安。”李玉峰年老识趣,敏锐地嗅出这些个爵爷大有来头,于是免不得为钱家兄妹美言几句:“您别小看这姑娘,她和兄长德清都是社里的肱股之臣啊,您出题,他俩个定能作答。”顾菊笙带着笑说:“感情好,那您四位同我来,雪天路滑,各自注意脚下。”睿娘兴奋地涨红了脸,插嘴道:“我可以带数儿吗?”顾菊笙一副好说话的样子:“可以,可以,您的丫鬟叫数儿是吧,一同来吧,只是别错了礼数。”早有那边过来的太监打着油纸伞来接,四人鱼贯走向斜对门的茶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