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的云越积越重。
黑沉的天幕中闪过一道极长极亮的寒芒,紧接着,便是轰然一声雷鸣。
王焘难掩震惊的神色,扶着桌案缓缓起身。
“太原乃中部重地,拥兵数万,为的便是防住北地苍狼。安禄山竟敢下此毒手,绝非只为与杨相的私怨啊。”
连续的急电在夜空划过,他苍老的面容也在电光中明暗交替。
他虽然并不欣赏杨国忠及其党羽的行事,但像安禄山此般直接斩杀正四品太守,无疑是在藐视君上,挑衅律法。
“王公所言,也正是晚辈所想。”
在这样的惊天巨变面前,谢敬泽不敢有半分隐瞒:“太原重兵本就是为了辖制北地,而今太守被斩,无人领军,必然不能速速出兵。若此时安禄山出师南下……”
这个假设,令他自己不寒而栗。
陈留,正是渡河向南的必经之地,也是兵犯国都的第一道关卡!
听到这里,王焘的神色已经慢慢冷静下来。
他望着黑压压的雨幕,眼中含了一抹深重的情绪:“若果真如此,郭公之伤已非他个人之事。你既信重老夫,老夫一定竭尽全力,为陈留保住太守。”
为陈留保住太守。
便是为唐军保住第一线的指挥官。
得到他肯定的答复,谢敬泽万分郑重地向他行了一揖:“王公大义。”
沉闷的夜里,雨声愈大,噼里啪啦的,仿佛有无形的珠算,被天公拨得繁忙而响亮。
在王焘离开之后,书房中才进来第二位客人。
谢照看了眼桌案上草草动了几笔的纸笔,又看向坐在案前不语的父亲,半晌开口:“您已经告诉王公了?”
得到一个颔首的答复后,他犹豫着追问:“那张公的密信您也给王公看过了?”
谢敬泽从袖中取出一张纸。
谢照认得,那是刚刚被任为节度使的张介然八百里加急送来的密信,信中饬令王焘务必在本月内治好郭纳。
而这封信仍留在父亲手中。
在谢照疑惑的目光中,谢敬泽抬起手,将那张纸伸往灯烛上的火焰。
火舌瞬间舔了上去,将黯淡的视野照亮了一瞬。
“不必用军令了。”谢敬泽道,“以王公的身份资历,想要保全自身再简单不过。他既然开口承诺,便一定不会背言。”
谢照的眼神也随之亮了暗。他感到一种从未有过的恐怖之感,在冰冷的雨夜中蔓延开。
生死存亡,就在陈留。
——就在这剩下的二十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