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蜻蜓没给宋拾染一点希望,他不告而别也是应该的,没必要再留在这里陪陈蜻蜓吃苦。
海琼市从去年十月到次年五月之间都是玉米育种的好时间,一批一批的种子等着埋进土里,再一批一批出苗移栽,需要施肥、浇水、打药、授粉,陈蜻蜓要在南丰基地待很长时间,见证玉米结出肥硕的果实。
等她很久以后回到学校,爸爸还了宋拾染的借债,她和宋拾染就再也没有关系了。
也许在商城里遇见,他仍旧会优雅矜贵的请她喝一杯咖啡,但一切都会回到从前。
宋拾染不再是那个俊脸通红窘迫的给她说这事咱们翻篇的宋拾染,而陈蜻蜓一直都只会是陈蜻蜓。
陈蜻蜓望着宝石蓝的天空,万里无云,心里很平静。
午睡过后,陈蜻蜓和余笑起床开工,下午要去生态棚把另一批种子给种好。
余笑洗完了脸,已经准备出门,陈蜻蜓还在慢吞吞的扎起头发,眼睛看着空虚的地方,不知道在想什么。
这和她平常利索的风格不一样,余笑扒着门,说:“蜻蜓,我怎么觉得你这两天有心事?你是不是太累了?要不要我给教授说一下,让你休息一天?”
陈蜻蜓愣了一下,立刻清醒,虚空的眼眸紧缩一下,飞快变得清明理智,她两三下收拾好自己,拿起桌上的水杯,说:“我没事,已经好了,我们走吧。”
余笑点点头,说:“好,不过你要是觉得累了,一定别勉强自己,不好意思给教授说的话我去找教授。”
陈蜻蜓嗯了一声,转身锁上了宿舍的门。
她们先去水房接水然后再去生态棚,三点的阳光明晃晃的,田里的夏虫吱吱吱的聒噪,陈蜻蜓走着走着又心不在焉起来,落后了余笑几步,余笑一脚踏进水房,清脆的声音随即响了起来,“宋经理,你回来了!”
陈蜻蜓正准备踏出去的脚突然收了回来,一转身躲在了水房的墙边,后背靠向墙壁,不动了。
水房里余笑的声音还在说:“你去哪里了?我们还以为你怎么啦?吃这么多药,生病了?”
陈蜻蜓听到药盒晃动的声音,接着宋拾染低沉悦耳的说着:“胃病犯了,去输了几天的药水,医生又开了一些药。”
“是不是吃不惯这边的饭菜?”
“不是,前几天酒喝多了。”
余笑说:“哎呀,饮酒伤身。”
宋拾染笑着说:“工作原因没法不喝,以后尽量推辞。”
他往外面瞥了眼,说:“你一个人?”
余笑这才发现少了一个人,“不是,我和蜻蜓一起的,她去哪儿”
她说着朝水房外走去,陈蜻蜓站在墙边听着两个人的对话,在恰当的时间转身迈进了水房。
她一露面就和一直望着外面的宋拾染对上视线。
宋拾染一如往常的露出笑容,叫了她的名字。
陈蜻蜓微微点头致意,看到宋拾染一手拿着一只银色保温杯,另一只手握着只剩一半的玻璃瓶装依雲矿泉水。
他用九十八元一瓶的矿泉水兑南丰基地里杂质都过滤不彻底的净水器烧出来的热水,倒进杯子里调制成温水用来服药。
就像他这样的人,浑身上下精雕细琢无一不昂贵,却站在简陋陈旧的水房里,转头看见陈蜻蜓的时候还朝她微笑。
陈蜻蜓有身价千万的父母,但她选择了自己的人生,留在这里。
宋拾染现在也做好了选择。
陈蜻蜓打开热水器的水龙头接水,宋拾染晃到她身边,问:“你们下午做什么?我可以一起去吗?”
陈蜻蜓的视线落在他放在水台上的药盒上,说:“不用休息吗?”
宋拾染一股脑把药盒塞进裤子口袋里,说:“不用,按时服药就好了。”
陈蜻蜓说:“我们要去生态棚。”
宋拾染:“我一起去,绝对不打扰你们。”
陈蜻蜓又瞥了眼他的手,宋拾染以为她看的是依雲水,就说:“要喝吗?我屋里还有一箱。”
陈蜻蜓摇摇头,微勾起唇,眼睛弯弯的,说:“这个杯子,我爸爸也有一个。”
宋拾染:“……”
这是说他的眼光和中年人一样吗?
宋拾染坚定的把脏水泼给千里之外的秘书,说:“这是蔡斯文买给我的,和我无关。”
像他这么年轻的年轻人,才没有这种中年人的品味。
余笑插话说:“挺好看的呀。”
陈蜻蜓弯了弯唇,“的确很好看,我爸爸过生日的时候我送的。”
宋拾染:“……”
因为玉米是天然异花传粉,天然授粉群体的田间组成处于高度的异质状态,个体的基因型处于高度的杂合状态,这决定了在玉米天然授粉的群体中,株间表现型比较意义不大,必须通过一定的基因型选择过程才能正确地决定取舍。
由于个体基因型高度杂合,造成表型选择不可靠,也就是说只看单个玉米的外表就确定玉米的基因是不行的,必须对大量个体做测交或后代鉴定,才能确认表型是否真实遗传。
基于这些原因,玉米需要经过多代的选择比较才能育成新的自交系或品种。
所以陈蜻蜓她们从学校仓库带来的玉米籽粒都是前几年郭精益和其他学生、育种人一起培育的品种,然后经过几年时间不断的测交测试,确定玉米的优秀基因确实遗传,才会让这些种子进入下一个阶段,直到最终送进农民的手里。
一下午的时间转眼就过去了,余笑小声对整理材料的陈蜻蜓说:“果然是男女搭配干活不累,不知道是不是宋经理在这里,我觉得时间过得真快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