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艘船是五日早晨从通州出发的,船只行至半夜就触礁沉船了。唉,当时天色太黑,您也知道,出了通州,便无人烟了,因而刚出事那会儿,也没人察觉到什么异样。”
李泰神色一惊:“当夜船便出了事么?”
“是呢。过了总有两日罢,先是有尸体浮在水面上慢慢漂移过来,有人看到河面上漂浮着尸体,觉得事态不对,赶紧去衙门里报了官,官府派人将尸体打捞上岸,当时也没往深处想,只以为是有人走在河边不小心掉河里去了。
”后来接连又陆陆续续发现更多的浮尸,进而引起了官府的注意。官老爷命人一路追查下去,才发现是那艘船出了事,据闻官府已派人打捞了整整两日呢。”
李泰如遇晴天霹雳,一时怔愣在原地。
他忙问明了官府是在何处打捞的尸体,骑马扬长而去。
到了通州,李泰找着一个管事模样的人,问他可有从河里打捞到两个姑娘。
“有,男男女女,老老少少都有,死了好些人呢。”
李泰喉咙发紧,艰涩难言:“死了那么多人?”
对方苦着脸:“你自己瞧瞧罢。这河水极深,河水下面还长着水草,莫说是那等不会凫水的,便是擅于泅水的,若是被水草缠着,也是等着活活淹死罢了。”
李泰听得心惊肉跳。
那管事见他将信将疑,长叹一声:“船上大多都是老人和女人,就算会游水,估计也难,也扛不住不吃不喝在河上漂浮几日哪。
他指着河面,又道,“你自己瞧瞧这一路沿河地带,哪有什么人烟,便是扯破了嗓子高声呼救,也没人能听得见。”
李泰走到一旁,对着自己的手下命道:“你们几个留下一人在此处等消息,余下几人沿着河边继续寻找,一旦有任何消息,赶紧速速报来!”
李泰吩咐过后,翻身上马,思忖了片刻,扬鞭而去。
客栈跑腿的伙计只说几日前曾有两个年纪相当的姑娘叫他赁了马车送她们去码头,他便想当然地认定那两人是楚明熙和石竹。
其实年龄相同的姑娘大有人在,兴许伙计见到的人并非是她们主仆二人,那么她们或者并没如他所料登上这艘船。
总归先回去问问忍冬再做定夺。忍冬是楚明熙屋里的贴身丫鬟,对楚明熙的事定是比旁人知道的多一些。
忍冬从李泰口中听闻船只触礁沉没,目光惊惧,待反应过来,鼻头一酸,瞬间红了眼眶。
李泰本就疑心她瞒着众人一些事没说,而今见她如此,越发坚信了这一点。
“夫人可有跟你过,她到底打算去哪儿?”
忍冬整张脸青白灰败,晶莹的泪珠一颗颗滚落下来,
“夫人她说她要回湖州,奴婢原本……”
话还未说完,她已是泣不成声,心中又是难过又是愧疚。
此话一出,李泰吓得眼皮直跳。
湖州……
触礁沉没的那艘船,去的便是湖州一带。
死讯
李泰本就疑心楚明熙登上了那艘船,不过是存了侥幸的心思不愿这般猜想,这才来了悠兰轩询问忍冬,眼下听忍冬提到湖州,便确信楚明熙果真在那艘船上。
“奴婢是想跟着夫人还有石竹一道去湖州的,只是奴婢临时改了主意,这才没和夫人她们一同离开。早知如此,奴婢当时就该拦住夫人,就算仍是决意要走,好歹也再等两日再走!”
夫人铁了心地要离开,她总以为夫人此次一走,往后便能过得舒心些,结果夫人才上了船就死于非命,怎么老天爷就见不得夫人过得好呢?
李泰心下悲怆,更气忍冬知情不报。
忍冬抬起袖子抹了抹脸上的泪痕,看着李泰哽咽地道:“夫人
和石竹现下人在哪里?奴婢要去见她们。”
李泰抬手将她拦下:“你去什么去?去了也只是给我们添乱!”
忍冬气得浑身发抖,连礼数也尽数抛在了脑后:“我添乱?!你们扪心自问做的都是些什么事!夫人自打来了京城,奴婢就没见夫人再开心地笑过,只能躲在屋里暗自垂泪。她的夫君本该护着她,却要娶别的女子为正妻,还将她贬为妾,叫她心里如何作想?
“殿下搬去东宫,却将夫人一个人扔在此处,好容易殿下来了一趟悠兰轩,却禁了夫人的足不让她出门。一院子的丫鬟婆子只知道偷懒,得了空就在背后排揎夫人,嘲笑夫人混得连个下人都不如。
“难道夫人眼下不幸遇难,还不让奴婢去送她一程么?”
忍冬越说越憋屈,蹲在地上捂住脸大哭了出来。
李泰也知她说得在理,待听得她说得愈加不像话,连太子殿下也给骂上了,忙沉下脸喝道:“别再说了,越说越没规矩。”
忍冬梗着脖子撇了撇嘴。
难道规矩比夫人的性命还重要么?
李泰语气放柔了些:“哭什么哭?这不还没找到夫人的尸身,也许夫人还活着。”
屋里仍回荡着忍冬抽抽噎噎的哭声,间或响起一声哭嗝。
李泰思来想去,决意去跟容玘通报一声,看了看还在抹泪的忍冬,叹了口气道:“行了,快别哭了,既是没找到人,那就还有希望。今日这些话,往后也别再说了,不然到时候吃亏的还是你自己。”
他丢下忍冬去了东宫,尚未进屋跟容玘禀明此事,就被皇后身边的一位宫女拦下。
“李侍卫,明日便是殿下的婚礼,殿下正忙着呢。你若有事,便由奴婢进去替你通传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