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岁的小游司梵牵着少年的手,怎么也不肯放开这个从天而降救下他的勇者,兴高采烈,向游兰诉说新朋友如何厉害。
记忆里,身侧的少年面容模糊,却在小游司梵贯口似的夸赞中绷直背,棕色小皮鞋的鞋跟也紧急靠拢。
如同一棵挺拔的小白杨。
“阿姨好,我是……濯,”像老式播放器生锈的卡顿,少年的声音僵硬一瞬,一个遥远而被遗忘的姓名再次尘封,“……放学路上碰见……梵,……只是顺手的事,没有他说的那么好……”
先前的紧张逐渐平复,少年沉着冷静,对游兰梳理始末,条理清晰。
如果忽略他稚气未退的脸颊,和肩膀上一左一右的卡通书包,那么这位打着领结的小少年,俨然是个成熟稳重的绅士。
就是梳好的黑发乱了,和小游司梵一样,翘起一撮呆毛。
游兰扑哧一笑。
小游司梵和少年不明所以,两双亮晶晶的黑眼睛同频率地看向她。
像一高一矮的小瓷娃娃。
“好啦,谢谢你啊小濯,”游兰接过他们的书包,略显强硬地拒绝少年要自己来的请求,“谢谢你救了司梵,谢谢你帮他背书包,谢谢你愿意和他做朋友,今晚就在阿姨家吃饭,好不好?”
不锈钢防盗门推至最开,吱呀一声。
昏黄灯光倾泻又拢上,三个影子热热闹闹,进入那间不大的家。
“小濯,你在城东那家附小念书吗?家住哪里,远不远,晚上回去方不方便……行……等司梵爸爸回来我让他送你……不许和阿姨客套!”
也许是盛夏的风太燥热,游司梵看着这些久远往事,掌心竟也渗出细密的汗。
楼道狭窄闷热,他的呼吸掺杂洗衣粉味,饭菜香,以及挥之不去的青苔腥味。
筒子楼朝向不佳,阴暗处向来长有很多不起眼的植物,但游司梵嗅着以前刻骨铭心的熟悉味道,心跳竟渐渐变快。
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甜腻泛起,暧昧地交融于这些寻常的烟火气息。
而游司梵毫无察觉。
去吃顿饭吧,吃顿妈妈做的饭就好了。他模糊地想,迈步往那扇意味着“家”的门走去。
黑暗之外,光亮的半径近在咫尺,游兰带笑的声音清脆利落。
“既然顺路,以后就拜托小濯和司梵一起放学啦,有小濯你陪着这孩子,我安心多了……小濯也爱吃萝卜炖牛腩?那可太巧了,我下班刚去菜场称的新鲜牛腩,喏,就在灶上炖着……司梵你饿了?那快进屋吧……”
游司梵有些着急,加快脚步。
但游兰没有等他。
“……记得洗手,准备开饭了。”待两个孩子入内,游兰搭着门把手,将将阖上门。
她对半米开外的游司梵视若无睹,视线扫过无措的少年,如同无视一团透明空气。
仿佛他并非她诞下的孩子,只是无足挂齿的陌路人。
“妈妈?”
可是妈妈,我还没回家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