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眼底漫起一丝哀伤:“想来你母亲弥留之际,自知时日无多,才会拼尽全力想要为你多做些什么。”
谢怀琤失魂落魄地坐在原地,不曾言语。王妃起身,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柔声道:“自打我第一眼见到你,便知道你绝不是个甘心永远安于现状的孩子。正因如此,你才更像你的母亲。”
她语气温柔,虽未明说,但一切尽在不言中。谢怀琤明白她的意思,嘴唇轻颤,低声道:“王妃”
王妃面上显出怅惘之色:“你是她唯一的孩子,我身为她此生的至交好友,定会尽我所能帮你。”
她转身,临走时又道:“过几日,你便会明白我的意思。琤儿,若是你想要做成什么事情,亦或是想要得到什么,那么便尽全力去做。我想,你会同你母亲一样遂愿的。”
谢怀琤抬头,对上王妃那洞悉一切的神色。他知道,以王妃的聪慧敏锐,她早已看出了眼前这一切背后深藏的隐秘之事,只是不曾直言罢了。
正因如此,他才更加心存感激。
谢怀琤从回忆中醒神,望向桌案上那只华丽的锦盒。他伸手拿起那块玉佩轻轻摩挲着,眸中的冷意渐渐淬成寒冰。
王妃说的对。他确实从此刻已下定了决心要去做成一些事情。不论是为了母妃,还是为了自己,或是为了
谢怀琤出神许久,缓缓从贴身之处取出一物。那是一方洁白如雪的手帕,并无多余纹饰,轻软得仿佛少女的柔荑。他将帕子缓缓攥紧,贴在心口。
她曾在他最灰暗的时候,用这方帕子替他包扎了手掌的伤,让他冰冷的心开始回暖。谢怀琤感受着自己的心跳,心中愈发确定了一个念头——
他想要改变如今的处境,这样才能够得到她,才能堂堂正正娶到她,让那皎皎月光落入自己的怀里。
中箭那支箭穿透了他胸前的衣裳……
姜清窈离开了谢怀琤的帐子,平复了一下心跳,这才慢慢向自己的帐子走去。然而她正欲掀开帐帘进去时,却见帐子后转出一个人,和声唤道:“表妹。”
她一惊,这才发觉谢怀衍不知何时现身,便欠身见了礼:“太子殿下。”
谢怀衍缓步上前,微微笑道:“阿瑶同你一起回来的吗?怎么不见她?”
“阿瑶回去歇息了。”姜清窈道。
他的视线越过姜清窈肩头,向着远处淡淡望去,随即问道:“想来表妹是从阿瑶那边过来的,不知可曾见到五弟?”
谢怀衍语气平静,目光却紧紧锁住姜清窈,不错过她面上任何神情。
姜清窈摇了摇头道:“不曾。”
“原来如此,”谢怀衍意味深长地笑了笑,“我方才去见五弟,谁知叩了许久的帐门也无人应答。刚好见表妹从那边过来,便随口一问。”
“或许五殿下已经歇息了。”姜清窈面色平淡,答道。
谢怀衍没能从她的言语中听出什么,便悄然转移了话头:“表妹手掌处的伤可曾痊愈了?”
他上前一步,离她更近了些,语气柔和:“姑娘家须得好好当心,莫要留下疤痕了。”
姜清窈不露声色地向后退了一步,错开与他的距离,愈发低下了头:“多谢殿下关怀。”
谢怀衍看着她,少女身形纤瘦,低眸时漆黑的眼睫轻微颤动着,如蝴蝶振翅。自他的角度看去,能够清晰地看见她如玉般的轮廓和嫣红的唇瓣。一呼一吸之间,有浅淡的幽香拂过鼻间。
他半晌不语,负在身后的手交握着,指尖缓缓摩挲着,唇角渐渐扬起笑意:“你我既是表兄妹,便是一家人,何须如此客气。”
谢怀衍顿了顿,又道:“既如此,便不打搅表妹了。”说着,他便转身离开了。姜清窈看着他的背影彻底消失,这才回了帐子。
歇了个神清气爽的午觉起来,她正对着铜镜梳妆,谢瑶音便兴冲冲地进来,说道:“窈窈,咱们去猎场吧。皇兄他们正和西凌的世子并几位青年在切磋呢。”
姜清窈见她兴致勃勃,不自觉地也扬起了笑,道:“好。”
西凌的人,不论男女,几乎都有一副好身手,骑马射箭不在话下。而宣朝近年来逐渐改变了昔日的重文轻武之风,朝中和宫中都对武事极为重视。皇帝正是出于此种考量,才会趁着此次春猎与西凌共同促成了不少几场切磋和比试。
他不愿看到皇室和世家子弟们浑身惫懒,整日只好声色,岂不都成了软骨头。
正因如此,今日的射箭之试,皇帝吩咐了所有青年儿郎都要参加,不可推脱。
她们到猎场时,场上正在比试的是赫连重骁和谢怀琤。两人并肩而立,面对着箭靶,手持弓箭,瞄准靶心,射出一支支羽箭。姜清窈看了眼一旁正在计数的宫人,不禁道:“世子与五殿下难分伯仲。”
谢瑶音看了半晌,也讶异道:“世子的射术这般好倒是不奇怪,只是没想到五皇兄也——”说至此处,她忙止住了话头。
姜清窈明白她的意思。没想到谢怀琤经受了这么多年的磋磨和冷遇,居然还能养成这么一副好身手,确实令人惊讶不已。
从前,皇帝厌恶他,宫中其他人自然也上行下效。克扣他的饮食与用度自不必说,就连最初,他每日念书上课时的书本和笔墨都是最低等的。而武学课上,留给他的弓箭和马匹永远都是旁人挑剩下的。即便如此,谢怀琤却依然没有落后其他皇子半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