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宴笑了一声,往上吹了吹自己颊边垂下来的头发,眼神已经暗下去许多了。
如果随子堂在,那么肯定会知道,这是随宴要收拾他的意思了。
可惜随师不懂。
更可惜,随宴现在不会收拾随师。
“小师啊。”随宴笑眯眯地盯着随师,“你说,我怎么就这么想念刚认识那会儿的你呢,又乖又可爱,还喜欢对我撒娇,让人一看见心里就欢喜。”
随师轻皱了下眉,转回了脸,平静地和随宴对视,眸中叛逆意味浓重。
“我没别的意思。”随宴站了起来,决定及时斩断这个话题,“车夫快到了,我出去等一等,你收拾好就来吧。”
说完,随宴拎起一个包袱,先一步出了小院,步子迈得有些重,看样子是压不住气了。
车夫自然不会来得这么快,随宴抱着手臂站在若水阁门口,苦思冥想了一个时辰。
她是不是将一切都想得太简单了?对于随师,她如此死缠烂打地要将对方带回去,到底图什么?
从前随家园人多,能帮忙的人很多,随宴光顾着自己玩都顾不过来,因而从来没照顾过任何一个弟弟妹妹。
后来出了事,她从头学起,也一把屎一把尿地将人都拉扯大了,自认算是做的不错,因而也产生了一种“她能照顾好别人”的错觉。
可眼下,随师的前后反差,将随宴原本牢固的认知狠狠戳破了。
越想便越是纠结,随宴看着来来往往的人,思索着自己做对了什么,也思索着随师做错了什么。
想着想着,终于有脚步声靠近了,随师走了出来,安静地站到了随宴身边。
随宴自然不会和个孩子闹脾气,于是咳了一声,“车夫还没来,外面冷,把领子捂严实了。”
“嗯。”随师应下,换了个手拎包袱,抬手替随宴理了理衣领,将扣子扣得更紧了一些。
随宴没躲开,只好无奈叹气,“我让你捂自己的。”
随师弄好便退开了,她偷偷扬起一边唇角,笑完了才说:“随宴,你是不是在生气?”
那声称呼脱口而出,并不觉丝毫尴尬,反倒像是已经在唇边琢磨过无数遍了。
“我……”随宴紧了紧拳头,不知道是逼自己忍了算了,还是逼自己上去单挑随师一场。
“为了这种小事生气,不是长辈的作风。”随宴这么自我安慰着,笑盈盈地低头,“小师,也罢,我自然是希望你开心的,如果这样叫能让你舒坦,那你就这么喊吧。”
随师正要接话,随宴又添了一句,“不过以后,我叫你小丫头,也是可以的?”
果然,随师脸色又是一变,脸黑得都快赶得上包青天了。
随宴偷偷勾了嘴角,“小丫头,师父这么喊你,当然是因为喜欢你。”
随师生硬地和她呛,“不要叫我小丫头。”
随宴也客客气气回道:“那你不要叫我的名字。”
随师:“……”
作者有话说:
来啦。
两个人一直僵持到车夫赶来,等搬好了东西,两个人上了马车,车夫还好死不死地问了一句,“夫人,这是令爱吧?长得真是好看啊,和夫人像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似的。”
人家只是客气寒暄,随宴憋着笑应答了一句,话音刚落,随师直接恶狠狠地将车帐放了下去,寻了个角落闭眼打坐去了。
随宴看着这一身臭脾气的家伙,实在是觉得可爱。但笑够了,她又隐隐觉得,随师好像对自己有一股压迫的气势,像要逼得她屈从什么似的。
小小年纪,胆子倒不小。随宴不再胡思乱想,挑了个松软又舒服地方,靠着打盹去了。
回瑞城用不了多久,两天功夫不到,随宴便能遥遥望见瑞城的城门口了。
她和随师一路上说的话不过十句,但臭脾气的丫头生闷气是生闷气,倒也把她照顾得好好的。
随宴要睡觉,随师便让她枕在自己腿上。
要吃东西了,永远第一口先给随宴。
随宴坐久了,身子酸痛,随师也会等随宴入睡后,给她四处捏一捏捶一捶。
敌方玩了一招攻心计,随宴自以为防守得当,等到回过神来,她才发现,自己不知不觉已经适应随师直呼自己的姓名了。
反而是她,喊小师喊顺口了,一时半会儿竟改不过来。
最终,这个便宜还是让随师给占了。
随宴一归家,原本松松散散的家终于算是又聚起来了,尤其她还把随师给成功带回来了,引得惜阎罗是啧啧称奇。
这人和顾八荒花了几十两白银,要走了一间灯笼铺子,两个人大概都是抽风了,在灯笼上做了许多手脚,看上去不规矩不说,还花里胡哨得很,哪儿像个正经灯笼。
果不其然,一板一眼的瑞城人自然欣赏不来如此风格,两个人作了会儿妖,又老老实实去做喜庆的过年灯笼去了。
随宴去看他们的时候,惜阎罗正在边抽大烟边指挥顾八荒在灯笼上写字,看见随宴来了,眼睛一亮,等再看见她身后的随师,目光又变得意味深长起来。
“我带我徒弟来看看你们,”随宴笑了笑,“看你们如何作践我家商行的铺子。”
惜阎罗咳了几声,顾八荒一听见声音就扔了笔,从她手中抽走那杆烟,眼神复杂地瞪着她。
“差不多得了你。”惜阎罗将烟杆夺回来,起身走向随宴,眼珠在她身上转了一圈,又落到了随师身上,她冲随师笑笑,“丫头,我就知道你得回来。”
随师也露出个凉凉的笑,“我师父出门寻我,自然要跟着回来了,总不能对不起她这份心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