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如此小心翼翼,终究还是斗不过你们。”
“斗?不如说是你自我幻想中的尔虞我诈吧。你所导演的这场闹剧已经染上了太多人的血,是时候收场了。”
“你觉得朕是杯弓蛇影?现在带人杀进来的明明是你,屠戮人命也是你啊!”
萧烛年以为再见萧瑞林,自己内心多少会有些动容,可是听见他荒谬的言辞,他终究连一句小十都再难叫出口。
“所以你觉得我应该乖乖等你把刀架在我脖子上,然后毫不反抗地被你了结。我从未想过站在你的对立面,挑起战火的只会是你。”
“不对,不是的。”
尹郁欢心里没有那些杂七杂八的念头,她今日只有一个目的。在注意到萧瑞林手腕上突兀的铜板手绳时,她似是预知了结果般语气平平,“苗缈在哪儿,浮生门其他人呢,你把他们都杀了?”
被尹郁欢冰冷的眼神射中,萧瑞林一瞬战栗,他强装从容地坐回椅子上,以此舒缓他僵硬的四肢,“不得不说,曾让人闻风丧胆的浮生门主竟是朕敬爱的嫂嫂,真让人没想到。当得到这个消息的时候,你知道朕有多惊讶吗,凭一己之力造就全城动荡,两个如此可怕的人联合在一处,你们让朕如何不寝食难安。”
尹郁欢只重复发问,“我是问你,他们在哪?”
萧瑞林把手绳解下,放在桌上,显然是要与二人谈条件,“你放了朕,我就把他们还给你。”
“呵,没人可以威胁我。”
萧瑞林甚至都听清她到底说了什么,桌上一支毛笔便被她抓了起来。尹郁欢身形鬼魅,等他痛呼出声的时候,那支笔已然插入了他的右眼,而行凶者正握着笔杆站在他身后。
尹郁欢的眼中满是绝望与疯狂,猩红的眼底让她看起来真的像只魔鬼。“你可以选择不说,那就带着你的秘密一起去死。”
萧瑞林不敢妄动,他颤抖的双手拼命握紧扶手想以此缓解巨痛。“怪不得,原来苗缈是这个意思。”他强忍着苦笑了一声,“朕的确想过用他们的性命逼你就范,于是通过苗缈把所有人都抓了起来。苗缈似看出了朕的意图,她没有如朕设想般怨恨或是哀求,只是悲伤地对朕摇了摇头。
“结果第二天,所有人都用牙齿中所藏的毒药自杀了。原本以为他们是不想被当作威胁你的筹码,甘愿牺牲自己来捍卫你。原来苗缈真正想告诉朕的,是他们的性命威胁不到你,让朕不要白费力气。
“本还后悔过自己没能留下一个活口,眼下看来,即使朕用她的身躯挡在身前,你也会用刀剑将她刺穿,然后将尖刃送进朕的身体。”
萧瑞林曾随通察院接触过一点浮生门的旧案,当初周晚襄认罪伏法,他便隐隐有些疑虑。怀疑的种子埋下了,恐惧的念头便隐隐滋生。
人的确会变,他也以为自己会是个爱民如子的好皇帝,可惜野心吞没了他的初心,他疯涨的欲望已然高过了曾经蠢蠢欲动的所有皇城势力。于是,他逐渐步入歧途。他错用了萧烛年对他的教诲和其自身所拥有的禀赋,疯狂针对那些有权势有地位,或明处或暗处,凡是对他有威胁的人,即便可能性微乎其微,也要通通被其掐灭在摇篮中。
浮生门的谜团在他心中也始终是一根刺。凭着他对皇宫内部的清洗,让他从先帝的死查到了苗缈头上,于是他开始暗中钓鱼。
过往已然画上句点,浮生门众人自不再藏头露尾,而他们其中的大部分也是随了门主的个性,染上了些随心所欲的做派。少了周晚襄的庇护和尹郁欢的威压,他们很快被顺藤摸瓜,让萧瑞林找到了早已偃旗息鼓的浮生门旧员。
其实不光浮生门,就连混于闹市的合轩楼都被他连根拔起,他的脑筋非比寻常,只能说是用错了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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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章
◎赢在赶尽,输在杀绝。◎
待尹郁欢满脸是血,从殿中走出来的时候,眼前的战场已是硝烟弥漫。烟雾下掩藏的,尽是生灵涂炭。尸横遍野,残肢遍地,摊在地上的肉泥恐怕没个几天几夜都铲不完。
面对这片血流成河的场景,她的泪水顺着脸颊留了下来,落在衣裙上,晕开了血滴的一角。那悲伤来得全无征兆,因为她的面上未见丝毫波澜。
她似乎是累了,双腿一软便向下倒去,身后的萧烛年一把接住了她。
“萧烛年。他们死了,他们都死了。”
萧烛年不知她是在说这些战死的士兵,还是浮生门的旧员,亦或是两者都被包含在内。他只知道她现在不慎清醒,但说出的话,一定是她压抑已久,自己都快忘却的苦痛。
“我果真是烈火焚烧的恶鬼,终究把所有人都拖下了地狱。我早该想到,手上沾了太多人血,心早就不干净了。从阿襄姐开始,我就不该奢望她们会拥有一个圆满的结局。”
可如果不是走投无路,谁又会选择干这些人命勾当。可能本就身陷泥泽,所以甘愿坠入地狱。
萧烛年拭去她脸上泪水,遮住了她的双眼,“别看了,送你回去休息吧。”
尹郁欢也不知听没听懂,她推开那只手,撑着地缓缓站起身。边走边道,“拿人利惠,与人消灾,有因有果,何错之有?”
她的声音含糊飘渺。混进风中,揉进夜色。
萧烛年不远不近地跟着她,心中亦是五味杂陈。他们这算赢了吗。应该算吧。赢得一无所有,赢到满目疮痍,赢后物是人非。
身在宫廷,他其实不太敢确定这一切是否真的结束了。因为他曾经也以为自己赢过。只是赢在赶尽,输在杀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