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日睡到日上?三竿起,这才?懒洋洋地抻了个懒腰,挑开帐幔唤容妈妈进来,“今日起来胃口不好,想吃点清淡点的,听说对面巷子尽头?那家荠菜馄饨味道不错,还请容妈妈替我买一碗来吧。”
容妈妈见她还披散着发,身上?也只穿了素纱寝衣,拧起眉毛就?骂,“世子妃也越来越不像话了,哪家媳妇像你起得这么晚?还有,侍候你的丫鬟好几个,像这种跑腿的事,何至于火急火燎把我这老婆子叫来?”
阮音倒也不恼,反而斜剔了她一眼道,“侍奉我的人是好几个不说,你瞧,哪个不是忙碌着,您是年纪大了不假,可我打眼瞧着你可在外头?嗑了半晌的瓜子,平日里月钱我可是一分都没短了你,可你说说,你倒是做了什么?”
“你……”容妈妈忿忿地瞪了她一眼,忽而改了口,“行,老奴就?替世子妃跑一趟。”
阮音让绮萝取了一小块银锞子来,盈盈笑道,“但?凡我有人差遣,也不敢劳烦你老人家,这块银锞子你拿去吧,我也对钱没个数,但?应该是够用的了,剩下的,就?当给你的赏银。”
容妈妈一见到金灿灿的银子,眼里也泛了光,收起了最后一丝不耐,爽快应下,“行,那我就?替世子妃跑一趟。”
说着便旋裙往外走,身上?的肥肉都止不住轻颤。
直到她拐过?弯,背影消失在阮音眼帘,她才?收回目光,问绮萝,“你说昨日余曹又来找容妈妈借钱了?”
“可不是嘛,两人在角门争吵,不单是奴婢,就?连守门的小厮也听得真?真?的呢。”
她轻嗤一声,理理裙摆到底,“这逆子,前几日容妈妈好歹也给他凑了不少吧,怎么还没个餍足的?”
绮萝抬臂将帐子挂上?金钩,忍不住憋笑,“听说债主?找上?门来,要剁了他的手?呢,容妈妈哪舍得,再大的窟窿也得往里填呐。”
阮音也挑唇轻笑,“要不怎么说因果报应呢,一家子也是上?梁不正下梁歪,我也算是给母亲揪出条大虫了,就?算他日东窗事发,她也不能反过?来怪我。”
见她一副运筹帷幄的样子,绮萝不禁又多看了她一眼。
从前在阮家时,她唯唯诺诺,又不及妤娘聪颖,几乎无人去在意?她这么一个人物?。
可嫁入王府几个月来,她就?像被蒙尘已久的珍珠,突然泛出莹润的光彩来,就?连为人处世也变得落落大方,谁能想象,这竟然是当初那个木头?疙瘩似的二娘子?
阮音见她还呆呆地杵在那里,便对她说,“近来我不少首饰不翼而飞,我怀疑和容妈妈有关,你让人跟紧她,再回来禀报我。”
绮萝应了声喏,转身退下。
另一厢,容妈妈揣着银锞子从角门出来,一路上?还嘀嘀咕咕,“真?是不经?世事的大小姐,如今穿金戴银的,连钱银的好处都不认得……”
碎碎念叨了一路,却不是往馄饨摊子的方向走,反而摇摇摆摆拐进一家典当铺。
跟在她身后的小厮眉毛一皱,倒不急着跟进去,只不远不近地观望着,不一会儿,见她从里面出来,掂着鼓鼓囊囊的荷包啐道,“唉,不识货的东西,上?好的和田玉,哪能值这么点?”
眼见着她边骂边往回走,小厮将身子一闪,躲在榕树的树冠之后。
容妈妈并无察觉,低头?将荷包系在腰间,这才?慢吞吞往馄饨摊子走去。
刚到馄饨摊子还未来得及坐下,便被旁边一个十七八岁的青年给扯着袖子拉到一边。
小厮竖直耳朵听着,声音断断续续的,倒也能猜个七八分,“方才?我去了王府,听说……我便寻过?来……你怎么那么久……”
容妈妈见了青年,没好气地揪起他的耳朵,破口大骂,“你这个天杀的败家子,老娘就?帮你再填这回窟窿,你若还想赌,下回给我死?外边去,我就?当没你这个逆子!”
青年忙应了几声是,伸手?向她要钱。
“孽障啊!”容妈妈气得直捶胸口,只好把腰间的荷包解下,递给他道,“拿去吧,滚回青源去,你下回再敢来,我也不见你。”
青年拿了钱,眼里泛起光,连点头?道,“娘放心,我真?的金盆洗手?了,上?回是让人做了局……”
“什么局?”容妈妈挑起眉骨。
“就?是……”青年吞吞吐吐,“张三……他不满我赢了钱,让几个人非拉我过?去再赌一把,我想他们定是合伙出千,就?逼我把钱吐出来呢……”
容妈妈不耐烦听这些,边掏耳朵边插话,“行了行了,你别说了,拿了钱趁早把债还了就?是了。”
两人结束了谈话,容妈妈这才?坐下来,要了一碗荠菜馄饨,装在食盒里,又踅回了王府。
阮音吃完了馄饨,脸上?并没有丝毫异样,直到晌午起来,打开首饰匣子才?讶然道,“上?回襄城公主?送给我的扇坠怎么不见了!”
两个匣子都翻出来找了一遍,确实没见到扇坠的影子,便把侍候的丫鬟全都叫过?来询问一番。
众人皆不知情,唯有香英提了一句,昨日是容妈妈整理的首饰匣子。
绮萝见状,剔了容妈妈一眼,嗫嚅着接口,“今早我还见容妈妈站在妆奁旁里好一会,也不知是……”
容妈妈眸光化做利刃,狠狠剜着她
,“你这小丫头?片子,这是怀疑到我头?上?来了?这屋里来来去去这么多人,就?单我在那里站过?,莫非你们都没有?”
绮萝缩紧脖子道,“奴婢对世子妃忠心耿耿,绝不敢做这种偷鸡摸狗的事,世子妃若是不信,大可让人去搜奴婢的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