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永福把掖在裤子里的上衣抽出来,说:「你一个学生哪有急用钱的时候?」
「周考潍的奶奶生病了,没钱看病。」
「又不是你奶,你上什麽心?」
「我倒是想给我奶上心,关键她被你气死了。」
何永福骂了一句,大手一挥:「没钱!」
何幸起身:「之前你说要去找工作,五千块钱是给人家的感谢费,又被骗了吧?」
以前何永福当保安,白天溜达晚上睡觉,业主敲破窗户也不理,虽然只有两千块工资,好歹离家近,一个月还能剩钱买酒喝。
偏偏要作死跟业主吵架,结果被联合投诉,赔他失业钱也要把他开除。
「我看你根本就不是用来找工作,而是为了买这些保健品!」
何永福眼睛一瞪:「我养了个跟我明算帐的儿子,再不买点保健品以後死了都没人知道!」
「你个算死草能舍得几千块买的保健品,不是保命,是为了壮。阳吧!」
那崭新的大红色盒子放在饭桌下面,明明白白写着宣传语:【中年男人的加油站。】
失败男人的威严不容质疑和挑战,况且何永福喝了一个月也没有效果,好不容易来了点兴致,被何幸摔门又给吓回去了。
再被戳着脊梁骨侮辱气更是不打一处来,上去就甩了何幸一个耳光,算是还了他甩门的气。
「老子没钱!」何永福说,「别人上大学都有奖学金,给家里买菜买豆油,你给老子买什麽了?赶紧把生你养你的钱还给老子,咱们从此一刀两断!」
何幸左耳嗡嗡作响,头晕目眩。
缓了好一会儿才起身,半边脸发麻,他咬着牙说:「等我烧给你。」
又被一脚踢在腰上,伴随着叫骂声,何幸夺门而出。
二十分钟前,他要钱时,周考潍在微信上告诉他:【诊所不收我奶奶了,我叫朋友把她送去医院。你下午还有兼职吧,不着急过来。】
何幸按着腰上了公交车,今天是工作日,超市人没那麽多,接班的王姐看着他的脸说:「外面很冷吧,你脸这麽红!」
何幸压了压帽檐:「嗯,你多穿点吧。」
下了班已经是晚上十点,全身酸痛走出超市,何幸觉得前路和天幕一样黑暗。
就连空气都吝啬於他,何幸将外套拉开大半,用脚尖把台阶上的雪推开,一屁股坐下来。
明明是给自己想下一步该怎麽走,却猛地想起盛斯遇。
那个举手投足间流露出高人一等姿态,语气却真诚和蔼的男人。
刚刚才为自己的清高鼓掌,现在又想去签了那份合同,最多就是晚上痛几下。
下定决心刚要起身又抬起双手闻了闻。
晚上生鲜区刚死的鱼虾卖得便宜,大爷大妈们一买就是好几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