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凉一副你爱信不信的模样,语速如往日般快:「能在十年前那种状态下找到线索,并且成功追来星洲,还机缘巧合与一位职业特殊,各类消息来源诸多丶甚至加入阿尔忒弥斯之吻的女士成为朋友。到达星洲几日,她们一起打探消息无果,出乎预料的,安妮并没有展示出积累十年,并且支撑她十年的怨恨有多麽深厚。」
他笑了笑:「她居然要离开星洲,在曼莎被杀害当天。」
书房内异常安静,众人面色皆复杂起来。
亨特支支吾吾的:「小殿下,您是说……安妮可能是故意将曼莎暴露,引诱凶手现身的?!」
付凉没直接回应他,「记得你那些府邸亲信的调查结果吧。黑市买卖口红的店家说,曼莎向他打听十年前频繁出入星洲港去往英格兰的男人。同时,她也尝试在俱乐部搜寻任何有关的线索。阿尔忒弥斯之吻鱼龙混杂,曼莎在这件事上格外心急,实际上这并不符合我对她的了解。」
他继续擦拭自己的怀表,即使金属表面上已完全没有雨渍。
「这种行为是比较招摇的。整件事看,曼莎无异於是平静海面上的诱饵。但究竟是被抛弃,还是别的缘由,我需要确认这件事。」
说着,他终於肯赏脸抬眼看向众人。
「安妮也好,曼莎也罢,又或许是臭名昭着的连环杀人犯,这些对我都不重要。」
付凉完全没意识到自己似乎是在用劝解的口吻说话:「我去找安妮,不为了帮助任何人。我在乎的只有真相。」
大卫也忍不住抽了口冷气:「如果这些都是真的,那麽…这三个死者,或许间接都是安妮……」
震惊之馀,无人发觉书房的门何时被人推开条缝。
直到一个虚弱不堪的嗓音响起。
「不会的……」
室内人们转过脸去,看见了额头缠绕着纱布,脸色却比纱布更惨白的唐烛。
唐烛扶着门,平日黑亮的眸子此刻黯淡无光,嘴唇先是紧紧抿着,只是没过几秒,还是不由得颤抖起来,「我相信安妮,也相信曼莎……」
付凉是唯一没转脸的人,他捏着手中的怀表,看也没看来人,只轻轻吸了口气。
「唐先生,这只是猜测,您的伤不轻,回来的路上甚至昏了过去……」亨特难以忘却,唐烛刚下马车便失去意识时,此刻那位面无表情的小殿下,眼神与语气有多麽骇人。
唐烛穿着灰色晨服,搭配因失血而苍白的面色,这一切都使得他浑身透着与平素外表并不沾边的脆弱感。
而他一直注视着的人,依旧没转脸看他一眼。
维纳见他这副模样,便示意大卫与医生:「唐先生很累了,带他去休息吧。後面的事我们再商榷。」
唐烛现在的身体状况确实不太好,他觉得此刻眼前的一切都是那麽不真实。
就像两人刚坐上返程的马车上时。他当时只想着要把那张印有蔷薇花的船票交给付凉。
而对方却只是将那东西随意放在了桌面上,并且说:「别对着这张破纸胡思乱想了,你现在最好睡一觉。」
他当时觉得自己并未帮忙反而拖了後腿,加上失血後意识逐渐不清,於是并未听从建议,又吞吞吐吐说出一些话。
「付凉…真对不住啊……」
马车因急速拐弯而颠簸,唐烛本来手中警员给的手帕掉落。他想弯腰去捡,却被青年一把抄了起来。
接着,付凉用自己缠绕着方帕的手,重新按压住了他的伤口。
他恍恍惚惚的,意识到两人也算是共同患难过,於是又问:「我们,现在算是朋友了吗……」
可惜付凉只是冷着脸,感受着手中的布料完全被血液浸湿,沉沉说:「很多问题不必都赶着今天说,现在闭上嘴。」
於是醒来第一件事,他便着急来确认答案。谁曾想听到了这些……
此刻,唐烛甚至没发觉付凉的「异样」,而是固执又谨慎地将所有人扫视一遍,让大卫与医生止住脚步後,视线重新回到青年身上。
他想说很多,问很多,关於自己,又或关於曼莎与安妮。
可现在他觉得太疼太累,最後话到嘴边,只喊出一声:「付凉……」
本以为那位小殿下并不会做出反应,可他却犹如放弃了什麽不为人知的执念,不着痕迹地叹了口气。
接着,他尽量放慢语速说:「我当时问过她,我问她来到这里,究竟是为了什麽。当时安妮神情恍惚,她说,她为了姐姐来到星洲,可却是为了曼莎,才有勇气走进小巷。」
「是是,我得将这一切记下来,真挚的友谊太感人了,取得那位小姐允许後,我一定要将故事刊登在报纸上。」亨特终於嗅到了什麽气息,放松下来,立即大大捧场道。
「那你呢…你怎麽想呢?付凉。」
唐烛的追问令人始料未及。
维纳似乎实在不愿让如此「单纯」的人听见自己侄子接下来的话,他笃定艾伯特的口中难以承认一切都是巧合与真情所至。於是好心道:「人与人之间的事,或许就只有本人知晓了。但我们都相信,这背後的故事定然是——」
「我想……」付凉终於侧过脸,将唐烛的身影映入眼帘。
他几乎是以最快速度将人打量一遍,才鲜有地愿意花时间在这种问题上:「我想,唯一能解释这一切的答案,或许是心甘情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