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气里自然有酒气,清冽的葡萄美酒、醇厚的女儿红、窖藏几十年的酱香茅台。酒香让花香发腻,花香令酒香回甘,人像苍蝇似的挤在京城里,嗅着里头的污浊之象,脑袋里快痴傻了。
无人知晓距离这里千里之外有片浸透鲜血的地方,这里比起远方的地狱,好的像天国。
迟早迟早,用不着多久,不幸一定会从远方扩散来此。
回到住处不久,苏博重新又见到了梅含,他的身边自然还有孙倪。
孙倪早已对苏博失去兴趣,他公务缠身,很长一段时间几乎没怎么靠近酒色,好像都忘了自己上过苏博,十分匆忙地离开了。梅含身上阴寒诡异的气息也不复存在,他在阳光下只是很显眼很装模作样的一个人而已。苏博已经不害怕孙倪,哪怕此刻出现十个孙倪,他们个个都对苏博做出一遍暴行,也比在灾区见到数万人被水蛭一样的妖物吸血融化成血红肉汤的妖术要肤浅很多。
没错,区区身体上撕裂的口子比起绝望的生命力被抽取的痛苦算不了什么。
梅含见到苏博,像是很感兴趣的看着他。
“你变了。”梅含对他微笑道,“你好像不怕我了,之前你见到谁都有点畏畏缩缩。”
苏博看到过的事物即便说出来也像个奇诡的话本,反而失去了恐惧的感觉,况且他本能的不愿意将梅生做的恶事和她厌恶的这个兄长去说。
梅含的微笑收起,他身上的阳光阴沉了些,他轻声缓慢的说:“在梅生与我之间,你觉得我邪恶对吗?”
邪恶?这个词刺耳得很。竹笛上的裂缝在吹奏时陡然开裂,令最高。潮的的一段旋律变得可笑起来。这个必然也杀过人,作恶也和呼吸一样自然的人在对比邪恶,绝不会是良心发现,苏博警惕地回视他。
“因为救你的人是梅生,但不过是因为她先靠近了你”他道,“若是我先发现你是我的同族我也会救你,照顾你、护佑你,那么你还会觉得我与梅生比更加邪恶吗?”
梅含是个男人,就算梅含的长相与梅生有相似的柔媚,苏博也绝不会因为一个男人照顾他而去喜欢梅含。苏博不在乎一个不喜欢的人有什么善恶,如果非要区别比较,只有去比较疗愈和蛊惑的善恶之分“蛊惑”这种法术也是很难用在善事上,但因为他喜欢梅生,在这兄妹间,他一直觉得更好的是梅生。
苏博反问他:“你们究竟杀过多少人?”
青莲村的莲花池子比看起来要深得多,他们在那里做过无数次“蛊惑”,让那些闯进来的人互相残杀,也做过无数次“疗愈”让被伤害得断手断脚的人们在瞬间又恢复如初,但被折腾的凡人最终没有能活下来的。
“数不清。”
“那你们谁杀的人多?”
梅含哼笑着,立刻道:“当然是梅生!我擅长疗愈,自然最后让人断气杀人的一步通常都是她来做。”
“我爱她,我很爱她”苏博声音沙哑,他不愿意承认,可更不愿意说谎,“我竟然仍然难以控制地爱着她。就算她是个魔头也罢,你们谁善谁恶不重要。”
此时此地,苏博觉得更加邪恶的是梅生。
或者说只有梅生一人才是真真正正的邪恶。
“哈哈!”梅含肩膀抖动着发出爽朗的笑声,他在阳光下脸白得反光,只有他的瞳孔反而扩散变得纯黑如宝石,那里头是阴影。人的灵魂如果隐藏在身体中的话,他那双形状漂亮的瞳孔颜色似乎就显现出了丝丝灵魂的恶意,他绝不是个纯净之人!梅含从不相信人会爱上谁,疼爱、热爱这些跟虚无缥缈的感情有所牵连的词句在时间的流逝中无一不褪色消失,人们利用这感情还新鲜的时候让人顺从,一切都是为了让人顺从自己的目的,否则这爱就没有衡量的标准。
“蛊惑”的术法正是这种情感达成最完美的手段,每一个被他妹妹蛊惑过的人都爱着她。
他们愿意听从梅生的一言一行,信仰都可以改变!他们能一动不动,面无表情,在能感受到疼痛时仍甘心被梅生开膛破腹。凡人在术法施加的瞬间脑内想象着将梅生的衣衫脱下,拥抱她,亲吻她,哪怕吻的是她的脚也会无上荣耀。当爱到达极致后,他们脑内应该就被欲。火灼烧成了熟透的浆糊,失去了神志,虽然仍然活着,但他们已经抛下了曾有过的爱人孩子、兄弟姐妹、师长父母,他们成了具还吃饭喝水的尸体,只为她而活,也只为她而死。
苏博就像是中了她“蛊惑”的法术——但拥有灵力的血脉的人是无法被蛊惑的。
所以梅含觉得苏博所说的那深刻又无法控制的爱才荒唐得可笑!苏博已经有了力量,却还依附梅生的喜怒哀乐而活,迟早都会步入无可挽回的境地。梅含黑色的瞳孔转化成猩红,他上下细细打量苏博:“你变强了。”说着,他指尖一挥,苏博的下颚至脖颈都有一道裂开的口子。
苏博的眼睛也即刻红了,灵力顺畅地从全身各处涌上来眨眼间修复了伤口,他抹了抹脖子上的血发怔,这血不像从身体里流出来的,像画上去的带杀气的朱红颜料。
梅含张开手抬高至苏博头顶,苏博下意识地看向他的手掌心,在梅含薄薄的肌肉上的皮肤惊人的细腻,指纹都淡得不清晰。突然这手上青筋爆起!每根指头上的肌肉血管都在扭曲膨胀,指甲在滋滋地生长,指尖漆黑尖利!梅含猛地一抓,苏博后撤得也很快,每个关节都在嘎吱作响,扭动了大半个身子保持了平衡还没倒下,梅含又踹了苏博一脚,苏博也躲闪开来,这猫一般的反应能力连苏博自己也很惊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