寡妇不指身份,而是代表时机,闻蝉并非生来就是寡妇丶是周太太,她曾经只是她自己,可那份辰光早已经被谋杀掉了。
做他们这一行,时机尤为重要,一旦错过,天大遗憾。
周见蕖眼盯屏幕,分神回应他:「口舌这麽凌厉,不该做金融丶搞股票,你应去戏班拜师,习得看家本领。」
「你发神经,我去戏班学什麽看家本领?」
「接痰端尿。」
「停,到底为止。」秦博恩心中有数,绝不跟周见蕖打嘴上战争,他虽然能用两国语言骂脏话,论刻薄二字,还是比不过啦。但,凡事总有例外,他明明手举白旗,还敢负隅顽抗,「我只问你,你敢刻薄那只蝉?」
「殡仪馆和坟场都好多蝉,你讲哪只?」
「装傻?当然是你家……」
周见蕖直觉他後面讲的话不会顺耳,出言打断:「我根本不必刻薄她,她已经扮作鹌鹑。」
他从她身边路过,闻到她身上的香水味,她小小一只,瑟瑟发抖,大声讲话都不敢。她宝贝那幅画,他给捧画的手下使眼色,故意摔碎画框,她也能忍耐怒火,情绪稳定。演技可谓已臻化境,她应该做女明星,拍戏谋生,只是太苦。
「所以,你还是怜香惜玉,她得以幸免。」
秦博恩钻研出正确答案,不止得不到夸赞,对方从始至终都不曾看他一眼,他忍不住问出口:「你在看什麽?监视行情?兆周股价才刚开始跌,不够壮观,我以为你只想看跳水。」
周见蕖知道他一定在心里骂自己心狠手辣,将之视作一种褒奖,眼下还没到收网的时候,他仍需耐心等待数月。
秦博恩习惯他的沉默寡言,走到办公桌前停下,亲自扫一眼屏幕,蓝天白云丶微软Logo丶大写的「Windows98」,他皱眉失望,叹道:「这有什麽好看的?你难道在养护视力?阴雨讨厌,便看电子晴天调节眼部疲劳?你该去看看医生……」
他在美国生活多年,且家境阔绰,性情开朗健谈,不仅有长辈缘,还有女人缘,只是话未免太多了些,周见蕖嫌他聒噪。
正如眼下,即便得不到回馈,秦博恩依然能够重振旗鼓,一边欣赏腕间新买的那块名表,一边同他找话聊:「说起来,葬礼怎麽样?我只有一位表兄,虽瘸未死,体会不到你的心情……」
「很多蝉,跟你一样吵。」他随手按两下键盘,将电脑关闭。
「哦,可惜你舍不得打蝉。」
「我一定舍得打你。」
秦博恩不会质疑他动手的可能性,略微正色:「好了,不开玩笑,今晚有娱乐饭局,并非应酬,一起去玩?不开香槟啦,现在开香槟,会泄道气。你知道蔡嘉莉?她也会来。」
「不了。」周见蕖果断拒绝,蔡氏是周自秋的母家,与他八字不合。
「你总是这麽孤寡。」秦博恩摇摇头,「那你去哪里?难道回南山,看那位阿蝉是否喜欢纽西兰空运而来的鲜花?」
她一定喜欢,不劳这位秦先生挂心。至於南山,他当然不会回去,老鼠打洞,主人怎能突然返巢,岂不要把小动物吓跑。
周见蕖答非所问,瞥向秦博恩,淡漠的眼神仿佛嫌弃他智力低下:「你不了解她想做什麽。」
「我当然不了解她,难道你就了解?蕖哥,不要总是冷脸,女士都不敢靠你太近。」
他看着屏幕上一团漆黑,折射着窗外的坏天气,其实他最喜欢阴雨天,吵闹中暗含着诡谲的寂静,适合想事情,也适合做事情。
秦博恩到来之前,他刚接到阿公的电话,叫他晚上回慈山吃饭,他确定阿公一定猜出些什麽,或是为周秉德说项,劝他们握手言和,皆大欢喜。他并非无力处理这些虚假的人情世故,只是觉得浪费时间。
至於闻蝉……无话可说,身边有只苍蝇一直在叫。
秦博恩赏够腕表,惊乍地拍手,演技极差:「啊!蝉也要被你吓跑。」
一句一个阿蝉,太刺耳,周见蕖捞过桌面上的烟盒,取一支烟堵住他的嘴,起身敲他肩膀:「Bowen哥,抽支烟。」
秦博恩无限受用,还拍他拿打火机的手,馀光瞥见他竟在笑,察觉不对却已来不及撤退。他按住秦博恩的肩头,一拳袭向腹部,听到夸张的杀猪叫声,旋即把人推到空出的皮椅上,整理西装离去。
窗外一道闪电落下,闷雷滚滚,秦博恩送他几句脏话,悉数打在石头上,看着那抹黑衣身影绝然远去,他选择蜷着身躯双手合十,开始做法:「阿弥陀佛,佛祖保佑,一道天雷劈死这只男鬼,叫他不要再为祸人间,阿弥陀佛……」
白日里黑云压城,闻蝉难以识别变天讯号。
彼时她坐在车中,眼看渐渐远去南山,还没告诉司机要去往何处,车内寂静,新任司机频繁通过镜片扫视後方,不敢开口打断她的愁思——她再能忍,心绪复杂到极度,也难以遮掩浓重的神色。
闻蝉岂会不知司机在看她,更加确定他经周见蕖授意,负责监视自己。周见蕖最後留话,叫她去向周秉德告状,他说得不错,她确实想过去找周秉德,告状也好,诉苦也罢,都算是一条出路。
可她懂得察言观色,周秉德现在怕是内外交困,外有经济调查司的指控调查,内有周见蕖这个「孝子」虎视眈眈,周自秋的意外离世让他丧失大半的气数,她不能在这个时候给周秉德再添新愁。<="<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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