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必在此待着。」封庭柳忽地开口,靠在椅子中合眸休息,「我不是离了人就活不了。」
尉迟枫觉得今天的封庭柳心情很是不错,就连说话都温柔了许多。或许是城中热闹,封庭柳不愿拂了众人喜悦,就连眉头都不没有多皱一会儿。
尉迟枫只是摇了摇头,拿起那空杯子,又填满了温度恰好的茶水。
「我服侍少爷就好。」
「随你。」
封庭柳轻哼一声,便不再管尉迟枫。封庭柳喜静,如此热闹的场面,他向来是不愿融入进去的。
场面渐热,新郎官在众人的哄笑声中走进了洞房,酒鬼们也大多趴在了桌上。
封庭柳这才起身,走到醉鬼中间去,用燃尽了的烟杆敲了敲正打着酒嗝的谢子存。
「啊……?」谢子存抬头,双眼迷茫,看到封庭柳一双冷静的眼,才忽地酒醒,「怎麽了!」
「随我去书房。」
「现在?!」谢子存看了看周围醉鬼,茫然地看向封庭柳,却见封庭柳点了点头。他只好无奈地叹气,理了理弄皱的长袍,「你知不知道,我在天工门的时候,被称作什麽?」
封庭柳难得有兴致,一抬眼问:「什麽?」
「咸鱼!透明!死不翻身!」
坚决抵制这种一天工作十三个时辰的恶劣行为!
但谢子存没办法,在那双凶狠的赤眸下,板着长脸往封府走去。但他看了看封庭柳身後跟着的尉迟枫,忽地就释然了。
还好他不是一个人。
三个人进了书房,尉迟枫为黑暗的屋子点上油灯,又替封庭柳的菸斗填满菸草,便站到一侧去了。封庭柳抿了几口白雾,呼出一口气,似是靠此洗去了疲惫一般。
谢子存皱眉看他抽着烟,有些担忧:「你能不能少抽一点。」
封庭柳没有理他,手中烟杆在扶手上颠了颠,将菸叶抖匀,道:「我瞧你在那儿一直喝闷酒,不像你的作风,是何原因?」
谢子存眉头皱得更深了,听到此言重重叹了口气:「还能因为什麽,不就是梅花会生意的事儿。我越想越担心,就托人去查了查,你猜我查到什麽了……」
「梅花会的背後是十二皇子。」
「对对对!合着你早就知道,你就是因为这事儿才跟梅花会做生意的!」
谢子存的语气又严肃又无奈,他忽地感觉头疼,捂住了脑袋。
尉迟枫也有些震惊,没想到封庭柳竟会与朝廷有所联系。
封庭柳倒是始终淡然,他空着的手朝尉迟枫一伸。尉迟枫便有所感,从一旁翻出一本标有「梅」字的册子,放到了他手心里。
「这麽多年,你应当习惯我的做事方式了。」封庭柳信手一翻,到记录摊到谢子存面前。
「不习惯……我只是条咸鱼。」
「十二皇子与五皇子是同一母妃所生。」封庭柳忽地说道,「皆是梅妃。」
谢子存一愣,抬起头来:「梅妃?就是那个舞女出身,与皇上不小心发生关系後怀孕,深得皇上盛宠,生了五皇子後再怀,结果在御花园中意外淹死的梅妃?」
「盛宠?不过也是养在深宫中的金丝雀罢了。皇上对梅妃有愧,却也觉得梅妃的死了结他心里的一块大石。如今两位皇子皆生性浪荡,众人更觉他们只是舞女生的孩子,没什麽出息,只要他们不贪图皇位,其他的一切好说。皇上放任他们玩闹,不也是放任他们堕落,不愿赐权。你说,这也能叫盛宠吗?」
「可……十二皇子如今在江湖建起势力,椅上那人,就不管不问吗?」谢子存面露茫然。
「十二皇子今年不过十五岁,性情活泼天真,皇上很是喜欢。但十二皇子对皇位毫无兴趣,反倒是从小就爱看那些民间话本,对江湖向往。如今江湖上势力繁多,他也想参与进去,虽然反对的奏摺堆满了御书房,可皇上觉得,不过是小孩儿玩闹罢了。」封庭柳难得说这麽多话,语气中满是玩味,仿佛只是在阅读话本般愉悦。
「玩闹……小了说是孩子不懂事的玩闹,往大了说可是养私兵丶想谋反啊!」
「不过是胸无大志的放浪小儿,能有什麽出息呢?至少,那龙椅上的人是这麽觉得的。」
谢子存越听越头疼,也不知道是那烈酒的原因,还是封庭柳的原因。
「所以你是想拉拢十二皇子……不,不对,你本就与五皇子结盟,十二皇子此举不过是为五皇子铺路罢了……」谢子存的眼神忽然清明,看向封庭柳,好似明白了一切。
两个不被看好的皇子,看似浪荡的行为实则是未来的行动铺路,这一铺,竟将自己的路铺向了江湖。
什麽不被看好的皇子,不过是扮猪吃老虎罢了。
封庭柳不再开口,兀自抿着菸嘴,一双赤眼带着看不清的笑意看向谢子存。
谢子存也没什麽可说,他与封庭柳相处这麽多年,自然也懂他一旦想做什麽绝不会回头的性子。
「疯,真的疯,你与皇室合作,还与……」谢子存忽地想说什麽,却抬头看了一眼站在一旁的尉迟枫,止住了话头,「罢了罢了,梅花会需要的武器,剑雅池三日後便会全部赶制出来。」
封庭柳听到谢子存骂他疯,也无气恼的意思。
尉迟枫垂眸站在一旁,把自己当做一个装饰品,虽心中震颤,却装作没有听到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