尉迟枫转过头来,看着眼前的少年,竟回忆起自己初到柳渡城之日,自己好似也是这般期待又茫然。可他一想到少年的遭遇,难免带了几分怜惜。
「对於他们来说,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能在这儿活下去,才是最重要的。」尉迟枫轻声说着。
秦启朝盯着他半晌,迟迟没有说话。一双发亮的眼,好似要穿透尉迟枫一般,格外尖锐。
尉迟枫见他不言,眉头微蹙:「怎麽了?」
「从见到你开始,我就想说了。」秦启朝与他对视,毫不畏惧,「你在可怜我?我有哪里值得你来可怜的?」
听到少年口中说出这样的话,尉迟枫顿时愣住,摇了摇头:「不,我只是觉得,你年纪尚轻,就经历了这些……」
「说白了,还是觉得我可怜。」秦启朝的目光一下子变得冰冷,看向尉迟枫的神情似有不屑,「我很清楚我做了些什麽,我也很清楚需要做些什麽,无需你来评判。」
尉迟枫与秦启朝不欢而散。
尉迟枫站在门口看着紧闭的房门,有些摸不着头脑。他惊讶於秦启朝对他冰冷的态度,也诧异於秦启朝这麽快就接受了一切的结果。
尉迟枫叹了口气,转头回到了内院。
他和封庭柳的「冷战」可还在继续。
尉迟枫回去的时候,封庭柳正靠在屋内的罗汉床上,翻看着一本书册。尉迟枫以为他又在看闲书,可走近了看,却发现是那本被秦启暮偷走的帐本。
帐本上留有大片的血色,甚至许多字样都被鲜血污染,变得模糊。
这帐本是掉落在秦启暮的血泊之中,又被人捡起晾乾,才变成如今模样。
尉迟枫忍不住低声问他:「少爷在看什麽?」
封庭柳抬眼瞥他一眼,便又去翻帐本,冷声说道:「这帐本上记录了三个月前与各大势力的武器往来。与柳渡城有来往的,不光是华山派这样的大门派,也有梅花会这样暗藏玄机的小门派,亦或是现今魔教。我柳渡城向来不是什麽非黑即白的地方,你可明白?」
尉迟枫闻言愣了一下。
他自然是知晓的,从到了柳渡城第一天起,他就明白这件事。
但他最近才发现,正因如此,他从那第一天起,就与柳渡城观念不合。他虽能理解许多事,却无法接受其做法。
但他仍然留在此处,一部分是因为封庭柳,另一部分,则是这样的柳渡城在吸引着他向着更深处探索。
「我明白。我知道柳渡城向来有自己的做法,我亦知晓不能改变少爷的举动。可我认为,这件事还会有更好的方式去解决。」尉迟枫的语气不自觉变得严肃,似乎非要与封庭柳争论出个高下不可。
「呵,更好的方式?」封庭柳冷笑一声,「那你倒是说说,有什麽更好的方式。你是想保住秦启暮的命,还是想毁了柳渡城?」
「我……」尉迟枫思索半晌,他能想到的,无非是在合理的范围内责罚秦启暮,随後将其赶出柳渡城。可这样的话他万万不敢开口,他也知晓,柳渡城绝对不会接受这种做法。
封庭柳见他不言,心中便有了答案。他了解尉迟枫,只是观他表情,便知他心里想的是多麽无用的答案。
封庭柳忽地将手中染血的帐本狠狠甩去,正拍在尉迟枫胸口。力度不算大,可尉迟枫还是被震退一步。
尉迟枫抬眼便见封庭柳一双赤眸又染了怒意,随後,却听到一句已经许久不曾听闻的话语:
「是不是我最近待你太好了。你不过是我养的一条狗,有何资格指责主人做的事情!」
就在尉迟枫茫然於封庭柳为何突然如此阴晴不定之时,就已经被封庭柳赶出了屋子,只能站在屋外沉思。
那句话对於尉迟枫来说,并无太多侮辱的意思,毕竟呆在封庭柳身边,是尉迟枫自己的选择。
自己的选择。
尉迟枫心中忽地灵光闪过,好似有什麽念头即将破土而出,却被忽地传来的脚步声打断。
他抬头看去,竟是秦启朝走入了院中。
秦启朝看到他,忽地皱起眉头,表情极其不善。
尉迟枫在心里低骂了句小狼崽子,便拦住了他的路。
「我要见城主。」秦启朝挺直了腰背与他相视。可他到底还是个少年,身高不及高大的尉迟枫,少了些气势。
「你方才不是刚见过?」尉迟枫疑惑地把他上下打量了一番。
「我有事要和城主商量。」秦启朝坦然说着,丝毫不惧他的目光。
就在俩人大眼瞪小眼之时,屋内却传来了封庭柳的声音。
「秦启朝,进来。」
「是!」
秦启朝颇有精神地应了一声,步伐都得意了起来,与尉迟枫擦肩而过的时候还瞥了他一眼。
尉迟枫眼睁睁地看着秦启朝推门而出,而自己却只能在屋外吹冷风。
靠!这叫什麽事!怎麽自己的地位还不如刚来没几天的小狼崽子了!
尉迟枫站在门外,一边思考着自己的处境,一边吃着小崽子的飞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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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启朝关上了门,站到封庭柳的面前。
他发现封庭柳面色有些不对,正一手撑着头,合眸休息,眉头紧蹙。
「城主,他惹你不快?」秦启朝也不遮掩,直言道。
「与你无关,说吧,来找我有什麽事?」封庭柳皱着眉头,捏了捏鼻梁,直起身子看向秦启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