吱吱呀呀的马车声中,很快到了七十二坊。
盛京就像一个大棋盘,最中央是皇城,四周是王孙贵族,越往边缘,越是穷苦的普通百姓。
中间几个坊名字好听,叫什么永安坊、永兴坊,到后面,达官贵人们懒得记,干脆以数字命名,数字越大,越偏僻,住的人也越穷苦。
七十二坊还算好,都是些做小生意的,家底不大,够过日子。
马车停在七十二坊最外围,那条街叫梧桐街,街口有一颗极大的梧桐树,每到秋日,树冠如烟火一般灿烂。
现在是春日。
马车停在梧桐树下,钟书玉脱下外套,叠好放在座位上,道:“多谢。”
这话有点不合时宜,他的弟弟妹妹想害她,她还道歉,傻子一样。
罢了,钟书玉转身下了车。
“小玉。”韩云州喊住她,递过来一把伞。
雨小了许多,淅淅沥沥的,沁入骨髓有种难挨的寒意,他道,“带上。”
钟书玉:“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老旧的木门推开时,门轴处有吱吱呀呀的响声。
钟书玉尽可能轻地钻进院子,提起裙摆往房间走。
忽然,她听见一声啜泣。
雨彻底停了,屋檐上的水滴落下,掉进水洼里发出叮咚一声,很难判断刚才听到的声音真实还是幻觉。
钟书玉又往前走了两步,啜泣声更明显。
爹娘房间的门,好似没关上。
她蹑手蹑脚地走过去,顺着门缝,瞧见桌上点了一盏油灯,阿娘背对着她,悄悄摸泪。
“娘……”钟书玉终是藏不住,推门而入,“你怎么……爹呢。”
她环顾一周,不见钟父的踪迹。
“小玉?”钟母吓了一跳,哭道,“你个死丫头,大半夜不睡觉去哪儿了?你知不知道我和你爹差点急死……”
话还没说完,又呜呜哭了起来,自我安慰道,“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娘……”
钟书玉红了眼眶。
她一直以为,爹娘不知道她偷偷溜出去的事,第二日晨起一看,她不在房间,大概率也会觉得她去了神院。
等再听见她的消息时,已是换身之后。
没想到,当夜她的爹娘就发现她不见了,还寻了她许久,双眼熬的通红。
要论前世来算,他们胆战心惊了好几日,寝食难安,最后等来女儿抢夺别人身份地位,被认出后逃走的消息,难怪会奔溃自裁。
钟书玉心中恨意更甚。
这种恨,比她死后知晓一切真相时还要恨。
她可以接受背叛、蒙骗,但她接受不了,将她的父母家人牵扯进来。
“娘。”时间紧急,来不及话家常,钟书玉道,“爹去了哪儿,我有很重要的事要说。”
家里的伞被拿走后,钟父穿了蓑衣去找人,这个点,正好唉声叹气的回来,一进门,便瞧见找了一整晚的女儿在房中和她娘说话。
责备的话还没来记得说出口,女儿便一脸严肃道:“爹,我有重要的事和你们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