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二姨说了许多关於贼娃的事,其实她觉得这小丫头真的蛮可怜,说没家吧,人家有得穿也没饿晕过,说有家呢,之前躲到那杂物堆里过日子,头发从来没人给那孩子收拾,那一头长头发永远脏乱地搭在身上。
詹越干着活无聊,便想跟她打听详细的,薛二姨露出一副不好评价的模样,「这一说来,那可就话长了……」
繁子街北面有家孟氏宾馆,老板叫孟义,平时都叫老孟,而他老婆叫肖敏,也就是老板娘。
贼娃有时候就住在那儿。
之所以是有时候,就是贼娃本身不是那家的孩子,而是被他妈扔在那儿的。
说起来又是一个八卦,贼娃的妈为什麽能把孩子丢给老孟养,那街坊的传言可多了,什麽私啊,什么小三啊,各种乱七八糟的。
老孟不在乎这些流言,但是人家老板娘就坐不住了啊。只要趁老孟出门了,贼娃就免不了一顿打,甚至还会被扒光了衣服踹出家门。
詹信遇见贼娃的第一天就是如此。
时间长了,老孟说服不了自己老婆,一时都不知道那孩子是住在他家好,还是在外面流浪好。
而贼娃呢,因为这个原因,也不爱回老孟家,天天流浪在大街小巷。
但小孩儿要是回了宾馆,老孟看见了也不会完全不管。
渐渐的,就全凭这孩子自愿了,想待哪儿就待哪儿。
这事儿实在恼火,贼娃也实在可怜。
詹信问薛二姨贼娃真名叫啥,她说没人在乎,也就没人知道。
就这几天,詹信就经常在路上看到一两个人围着贼娃打,揪着贼娃的头发,推搡着,大声地骂出他们家的什麽什麽被贼娃偷了。
在这层理由的保护下没有人上前阻止,路过的人甚至会拍手叫好。
大家都说贼娃活该,说他罪有应得。
詹信每次都只匆匆路过,倒是詹越会凑上去跟那些人聊天,他说自己家刚要装修的店也被贼娃偷了东西,别人问他偷了什麽,詹越笑嘻嘻地说,偷了铺子里还没来得及扔的垃圾。
大家伙大笑,他也大笑,甚至中午给詹信送饭的时候还在笑。
詹信问他笑什麽,他说他笑那些街坊都是傻子,偷垃圾哪里叫偷,那是在帮忙!
这几日詹信忙着在外面采购设备,并不知道这些,他说:「我还以为那些垃圾是你扔的,不止一次吧?」
「你天天让我负责装垃圾,我也不能一袋一袋来回扔吧,」詹越挠挠头,老实交代,「就想着先搬在外边,再骑三轮一次性扔了。」
「谁知道第二天一来,垃圾都没了,只有地上七零八碎的小脚印子,除了贼娃也没谁了。」
毕竟贼娃不是第一次帮他们了,还钱包那件事,兄弟俩都记得清楚。
「照这麽说,贼娃倒是个好孩子。」詹信说。
詹越也点点头,「对啊啊啊哎哟!」
他被身後突然坍塌的巨大声响吓到,跳着躲到他哥身後,「这是什麽情况啊!」
原本靠着墙的杂物们哐哐铛铛倒了一地,在平静之後,詹信看见了一道破了大洞的木门。
詹越想起来了:「这垮了的不就是那天那个贼娃溜出去的洞吗?」
詹信走近那道门,一脚踹上去,本就破烂不堪的木门当场报废,向外倒下,他们的眼前豁然开朗。
门外是个院子,杂草丛生,而院子里又是一堆七七八八的杂物,堆靠着一棵碗口粗的小树。
这面就进到另一条街了,院子外是一排垃圾桶,怪不得这里里外外那麽多垃圾废品,原来是从垃圾桶一路堆过来的。
詹信出来的时候正有个老人在扔垃圾,看见里面出来俩人,老人愣了神:「你,你,你们是谁啊,这里要开店了?」
詹越一向热情,向老人招呼:「老爷子,我们这儿要开理发店了,欢迎光临啊!」
老人摸索着自己蓬乱的银发,笑着回应:「好啊,正好,那就方便多了!」
詹信微微一笑:「老人家,你有看到一个小孩儿从这儿跑出去吗?」
老人点点头,顺着前面一指,「从这儿跑啦,贼娃麽,背着个袋子跑啦。」
刚才那动静,果然是贼娃造成的,突然这麽激动,是听见他跟詹越的对话吗?
「那您知道贼娃刚才干什麽了吗?」詹信又问到。
老人想了想,说:「那孩子捡易拉罐来着,钻进你们那里面又跑出来啦,笑眯眯的,还跟我问好呢?」
詹信:「谢谢您,打扰了。」
老人见他们要走,又补上一句:「年轻人,那是个可怜孩子。」
詹信听进去了,但没再说话。
多出个小院子,兄弟俩又喜又累。清理完一院子的杂物,又联系社区帮忙迁了院子边垃圾桶的位置,连轴转忙活到了大晚上,店子总算是收拾乾净了。
半夜正要起小灶做饭时,詹信听见了门外鬼鬼祟祟的脚步声,他比划手势让詹越闭嘴,自己默默守在门边上。
一只小手从外面搭上门把手,詹信瞅准时机抢先开门,见来人是贼娃,他质问道:「干什麽?」
虞尔不知道他就在门口守着,这忽然的一下吓惨了他,一屁股坐在地上,手里拎着的鱼也掉了,蹦哒到詹信的脚边,啪嗒啪嗒用尾巴扇着他的皮靴。
「啊!送你的鱼……」小孩儿见他皱着眉头盯着自己,当即埋下了头,额前的头发挡住了半张脸,忙说:「对不起对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