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话还没说完,忽然被人从身後冲撞开,失去重心差点摔倒在厕所里,等她再站住脚,气得指着已经走远的身影时,才发现那人正是他们方才非议的孩子,两眼一滞,再说不出话。
回到儿童房时,管家正在门口等着虞尔,他恭恭敬敬地说:「小少爷,晚宴要开始了。」
虞尔被这称呼羞红了脸,刚才在厕所里的怒气消下去半分,结巴着说:「我,我不是少爷……」
管家似乎并不意外他的说法,微笑着牵过他的手,带领他前去赴宴:「薛总吩咐过,今天一定要让您过得开心,所以现在您就是少爷。」
虞尔听得云里雾里,「薛总就是薛二姨吗?」
管家点了点头,继续道:「薛总还说,等吃了饭就送您回去,如果不想跟陌生人吃饭,还可以为您单独开一桌席。」
虞尔的眼底飞过一道光,单纯的眼神里多了几分思索。
他对管家说:「叔叔,那你可以帮我读一读这本书吗?」
管家看向他手里的书:「读这本史记?」
「山穷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
洪亮的童音回荡在整个晚宴厅,直到这六岁的孩童落座,众人的掌声才渐渐停止,然後又是另一个孩子丶再一个孩子站起来。
薛二姨对於这种形式主义不置可否,不想参与也不想支持,只自己专心给虞尔夹菜。
虞尔看着自己盘中堆叠的小山,没克制住胃里的胀意,打了个饱嗝儿。
最後压轴出场的就是赵菲菲,她在众人面前站起来,声行并茂地背诵了一整首将进酒。
「不愧是才女,居然把这首诗演绎地如此惟妙惟肖!」
「小菲真是越来越有才华了,太像他妈妈小时候了。」
他妈妈自觉站了出来,故作地和女儿拥抱,「毕竟是我的亲生骨肉,能看到她有这样的天赋,也是我的愿望……」
虞尔抬头一看,那女人不就是在厕所里说薛二姨坏话的人吗?
他却没注意,自赵菲菲出场後,薛二姨的脸色就不太对劲。
赵菲菲亲妈叫赵盼丽,是她亲姐姐的养女,算是她的侄女。俩人向来水火不容,如果她站在了舞台上,势必也会拉她来演一场戏。
但她没想到这出戏是指着孩子来的。
赵菲菲发表完感谢词,故作谦逊地说:「其实我也没有那麽厉害啦,只是利用课馀时间多读书。但是我们当中有一个孩子更厉害哦,他是第一个背完诗的人,而且还没有展示过呢?」
「你说是吧?虞尔弟弟?」
有人提了出来:「虞尔是?」
赵盼丽向薛二姨举了举杯:「二姨,你家孩子还没展示过呢?」
薛二姨冷哼一声,没见过这麽不要脸的女人,拿孩子显摆就算了,居然还把孩子当引战的工具。
她对赵菲菲没意见,小孩子确实有才艺,家里人培养得好,但没想到赵盼丽会指使这小姑娘针对虞尔。早在宴会之前,她就对赵盼丽提醒过,这聚会除了吃饭以外的活动,她薛婉容绝不会参与。本来只是想带着虞尔来蹭顿好吃的,却不料反而把虞尔卷进了纷争。
既然这样,俩人也没必要再待下去了。
但是她身边的孩子站了起来,在众人的掌声平息後,紧张而含糊地背诵:「……吾令人望其气,皆为龙虎,成五彩,此天子气也,急击勿失……」
在座有人议论起来:「这不是唐诗宋词吧?」
「这背的是什麽?看着也就上小学的年纪,还会背这种?」
一位戴着眼镜似乎颇有学问的老先生向虞尔投去赞许的目光,出口解答了众人的困惑:
「这孩子不错,他背的是鸿门宴。」
众人认不出内容,却识得鸿门宴的含义,脸色具是一变,七嘴八舌地议论道:
「这孩子居然能背鸿门宴!他才多大啊?」
「小菲也不过才十岁,这个小朋友虽然背得不顺,但年纪小啊,却也能将这拗口的文言文背成这样,真是天才……」
「而且他还是第一个背完的,要知道,这诗词会是临时加的,孩子们之前都没准备。」
有人又说:「这文章也选得很有意思,谁不知道赵……」
赵盼丽咬牙切齿地看着这一切,在众人看不到的桌下,她狠狠地揪了赵菲菲的肉,暗说:「我不是已经让你提前准备了吗!你看看,风头都被人抢了!」
赵菲菲被揪得痛死了,眼眶快装不下泪,但妈妈的目光死死地盯着她,自己只能低下头默默隐忍。
而另一边,老先生给薛二姨递了道眼色,冲他们向外挥挥手掌,她心领神会,低下头表示感谢,带着虞尔离开了,而他们身後并没有异样的目光投过来。
在一片掌声後,老先生站起来,厚重而沧桑的声音在大厅中回荡,说起薛氏集团的曾经。
管家见两人走出宴会厅,主动过来送他们离开。
薛二姨笑笑:「是你请么爸来的?」
么爸是她父亲的亲弟弟,当年兄弟俩从上一辈老人手里接下频临破产的公司,以微乎其微的可能性重振了薛氏集团,可谓是家族中的传奇人物。
但自从薛二姨退任一职,家族中便开始骚乱,惹出无数闹剧,么爸年事已高,便再没出面过。
本以为无缘再见,但今天又看到这位可敬的长辈,薛二姨也算是了却了心里的一点遗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