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头良久没有回音,江闻谷年岁小,历事少,还以为三言两语便真的能让他放弃,见无声,便以为是默认,竟真与周妈妈一起搀扶着江夫人离开。
却忽略了周南逸越发扭曲的面容。
“那你们就一起死吧。”轻飘飘的一句才落,周南逸便自腰后抽出早就备好的短刀,首朝江夫人扎去。
江闻谷早有防备,余光始终盯着那头,却还是迟了,江夫人被凶猛的攻击吓得不敢动弹,江闻谷本能朝前一挡,那周南逸的短刀恰好扎透江闻谷的左肩。
透过来的刀尖儿上是鲜红的血液,直指江夫人。
“儿啊!我的儿啊!”破音嚎叫两声之后,素来无能笨拙的江夫人双手于胸前猛抖,两眼一翻,白着眼直直朝后倒下,整个人昏了过去。
一声破空之音自耳侧传来,一只羽箭自周南逸眼前飞过,正中身侧烂木之中,警然侧目,借着破屋的陋墙,他看到不远处竟不知何时火光漫天。
似无尾的萤火,聚众朝这边飞来。
终
江夫人再次醒过来已是两日之后。
她自小晕血,惊惧过度,加上整个人于那破屋中神情紧绷整日,稍受了刺激便成了这样。
惨白着一张脸,即便是晕厥中亦未忘前世,惊恐睁开眼脱口第一句话便是:“闻谷!”
一声尖叫,聚起房中所有人的目光,才迈进门的唐薏脚步顿住,压着嗓音跑去唤周妈妈进来。
到底还是周妈妈身体强健,明明同日遭罪,可周妈妈已无大碍。
闻声赶来的周妈妈几乎是扑到床边,第一时间握起夫人的手,低低安慰,“夫人醒了,夫人可真醒了?”
乍醒之人,魂魄似还神游天外,在意识到自己是在安全的环境当中,眼前还有往日熟悉的人之后,涣散的瞳孔才逐渐聚拢,不大功夫,前因后果早就在江夫人的脑海里复演了无数遍,她印象最深的,便是晕倒前,江闻谷身上的血迹,最后还是本能的哑着嗓子问起:“闻、闻谷呢?”
迫切的想要知道答案,却又害怕听到她不想听到的消息。
周妈妈一双手快被她掐青了,紧忙宽慰道:“夫人别担心,二公子只是受了点皮外伤,好在那日小公爷及时赶来,将周将周南逸拿下,一切都是小公爷的功劳。”
提到小公爷,周妈妈都觉着脸上有光,依稀记得那日,周妈妈见周南逸举着匕首在二公子身上白刀子进红刀子出,害的三魂丢了两魄,本以为当日三人都要死在那破屋里,谁知江观云带了人冲了进来,一举将周南逸拿下,人此刻已经关到牢中了。
才调入京的年轻官员犯了重案,一时间京里已经传了五花八门。
可凭他们如何猜,却也猜不到周大人与江府的关系,一切都已交由小公爷处置。
江观云这个人,总是能使人安心的。
不知江夫人对这些说辞是不大相信还是一时难以接受,看向周妈妈的一双眼很是木讷,周妈妈以为她不信,便侧头看了不远处的唐薏一眼又补充,“当日少夫人也在场,少夫人英勇无双,当即还给了那周南逸一脚,夫人您也不记得了?”
她自然不记得,却也顺着周妈妈的话头望向不远处直愣站着的唐薏。
唐薏素来与她关系不好,若无事她才不肯踏足到此,可今日江观云出门前叮嘱她时来此照看,若是平时也就罢了,毕竟是个病人,唐薏也不想与之计较。
听了前因后果,江夫人自知唐薏有功,平日谁也看不上谁,可是今日尤其让她觉着无地自容,呶呶唇,终是一句谢也没好意思讲出。
眼神交汇之间,唐薏读懂了她的抱歉,念她病着,只能顺着周妈妈的话说道:“江闻谷他没事,伤在肩上,那周南逸还不算太坏,那一刀扎得不深,伤肉未伤骨,早起这小子还造了两屉包子呢。”
“半大小子吃死老子,一点没错”
“老子”不提也罢,一提反倒是触起江夫人愁肠,江夫人毫无征兆的落下泪来。
突如其来的一场,将唐薏吓的一愣,手足无措看向周妈妈,周妈妈朝她摇了摇头,示意错不在她。
唐薏一不会安慰人,二也并不想安慰江夫人,只抬手指了门口,与周妈妈表示自己先出去,周妈妈轻轻点头。
唐薏这才逃似的离了房中。
才迈出门去,唐薏很快又折返回来,自怀中掏出一封没有署名的信递到江夫人面前,“这个是观云早上叮嘱我放到这里来的,既你醒了,便给你吧。”
母亲二字,唐薏仍是无法叫出口,可语气也不似之前那般冷淡。
这会儿江夫人正悲从中来,还是周妈妈替她接了信,唐薏退出房去,但一直没离开,隔着门板,她听见房里的哭声似消停了些,而后不久,江夫人哭得更凶了。
唐薏也不晓得,是不是那封信的关系。早起她自江观云手中接过那信的时候曾多嘴问了一句是谁写的,江观云直言,是他爹。
那个失踪了近三年的信国公
信国公并非失踪,而是三年前有意避开众人躲到深山里修行去了。据江观云说,他痛失心爱之人多年之后一直郁郁寡欢,终在两个儿子长大成人之后便抛开一切去寻求心上的解脱
檐前阳光刺眼,唐薏整个人站在阳光下,眯眼抬头看去,身后传来江夫人撕心裂肺的哭喊声,还有周妈妈那几乎被哭声淹没的安慰。
低下头,任凭光照在头顶,唐薏的心情一如那日得知所有真相时复杂,她说不清楚谁更可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