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於沈怜枝留下来,也是为了让陆景策逃出大夏,从而牺牲自己拖住他,多麽情深似海,多麽感天动地……
他们才是天定的姻缘,而他斯钦巴日……他是隔在那二人之间的绊脚石,是棒打鸳鸯的那根棒子!
苏日娜极怕斯钦巴日会在被他的几滴眼泪魅惑,准备快刀斩乱麻:「还听他废话什麽?!直接杀了他!」
斯钦巴日摸向腰间的弯刀,将其全都拔了出来——怜枝不可置信地看着他。
斯钦巴日真是恨他啊,脑海中不住浮现二人拥吻的刺目情景,不住浮现沈怜枝离去的背影,可在沈怜枝这样的目光下,他又怎麽都下不去手!
「下手啊!你究竟在墨迹什麽?斯钦巴日,你当真昏头了不成?!」
「闭嘴!!」斯钦巴日赤红着眼睛转过头,他喘着粗气,「闭嘴。」
他好似一头狼,一头走投无路趋近发狂的疯狼,苏日娜被他眼底中那嗜血的暴虐震住了,她说不出话来——一道骤然响起的男声打破了此时的僵局。
是旭日干。
「大王。」旭日干道,「臣无能……」
「没能捉到周国楚王。」
第37章生不如死
「渴……好渴…」沈怜枝无力地趴在地上,眼前灰漆漆的一片,头晕得他连一根手指都抬不起来,「水,水——」
怜枝那把清亮的好嗓子此时像被砂纸磨过,粗砺沙哑,还带哭腔,「我想喝水。」
「有没有人啊……来人啊,我好饿,好饿!」
胃中好似有一把火在烧,将他的骨头血肉都烧穿了,那灼人的渴意几乎让他发狂,沈怜枝的五指紧扣着身下的兽皮毯,痛苦地翻滚着——那垂落在肩头的发尾便如密密麻麻的细针一般扎着他的脖颈。
怜枝蜷缩着,被弦月刀割短的发被他淌出的泪浸成一绺绺的,沈怜枝捂着小腹呜咽着:「谁来……救救我……」
距离上回见到斯钦巴日已足足过去了两日,怜枝还记着那日斯钦巴日离开王帐时的脸色——
「……」斯钦巴日缓慢地抬起头,眼球上爬满了血丝,他声音低哑,「你说什麽?」
「臣……臣无能,没能捉到周国楚王……」
哗——旭日干话音未落,那弦月刀便已倏然横在他脖颈前,斯钦巴日只消再进一步,那刀锋便能划开旭日乾的喉咙,「你再说一遍。」
旭日干垂眸看向那寒冽的刀锋,喉结上下滚了滚,紧抿着唇,不再开口。
那弦月刀竟在微微的颤抖,又或握着那刀柄的手在颤,斯钦巴日猛然向後大退一步,刀锋在半空中划出一道圆弧,「本王亲自去捉他。」
「看好他。」斯钦巴日微侧过身斜睇了地上的怜枝一眼,那一眼凉薄而鄙夷,没有半分的怜爱,好似在看一只让人见之生厌的敝屣。
「从今日起。」斯钦巴日冷声道,「你不再是我大夏的阏氏。」
他只留下这一句话,便头也不回地带着旭日干离开了,怜枝艰难地抬起头,看着斯钦巴日的背影离他愈来愈远,直至不见。
沈怜枝不再是大夏尊贵的阏氏,他成了没名没份的贱。奴,这两日他水米未进,他终於体会到了何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斯钦巴日折磨人的手段真高明啊。
怜枝浑身哆嗦着,他忽然觉得好冷,冷得让他喘不过气来,沈怜枝闭上眼,面前浮现出陆景策离开时那赤红悲切的一眼,怜枝在心里问自己——他是不是选错了。
是不是选错了。
好饿,好渴,好冷,他好像快死了,迷蒙之际,沈怜枝似乎听到了革鞮踩在兽皮毯上的沙沙声,怜枝强撑着抬起头来,看到一张冷峻深邃的面孔。
「……」沈怜枝秀美的柳叶眸中淌下两行泪,他小声地喊着眼前人,「大王……我知错了。」
「我好饿,我想吃东西,我想喝水。」怜枝像一只被打断了手脚的绵羊那样爬向斯钦巴日,爬到这个狠心的少年单于身边,「你放过我吧,放过我……」
一只冰冷的手掐住他的下颚将沈怜枝的脸抬了起来,那只手力道极大,使得怜枝被迫张开嘴。
斯钦巴日阴沉着脸将一壶米浆倒入他口中,米浆温热,清甜香醇,沈怜枝久逢甘霖,张着嘴去够壶口,斯钦巴日半垂着眼皮看那鲜红的,啜舔着壶口的水红嘴唇,胸膛忽然大起大伏——
他猛得扔了铜壶,虎口扣着怜枝纤细的脖颈,斯钦巴日咬牙切齿,声线略有颤抖:「贱人……」
「他究竟去哪了?!」
怜枝抓着他的手腕,感受着指腹下斯钦巴日稳健有力的脉搏,怜枝悲哀地摇头:「我不知道……我不知道……大王,斯钦巴日……」
「你不要这样对我,我好害怕……」怜枝打着寒噤道,「你放过他吧,我跟表哥……」
怜枝无力地低下头来,流下的眼泪落在斯钦巴日手背上,好似岩浆,烫得斯钦巴日心口剧痛,「都是过去的事了……」
斯钦巴日紧咬着牙关,「放过他?」
「你有什麽脸让我放过他!」
斯钦巴日骤然松开手,怜枝一个不稳便倒在地上,斯钦巴日冷沉道,「陆景策去了哪。」
「我不知道……斯钦巴日……」
「我说过不许再叫我的名字!」斯钦巴日恶狠狠地瞪着他,「你真的想让我撕烂你的嘴?!」
怜枝浑身一抖,不再说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