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这局棋不完全冲着她来的,她充其量算布局中的“额外收获”。只不过打着打着,她反倒成了主要矛盾。
对方几次三番上门全是为了她。每一次事故突发,她都会被父亲哥哥以蹩脚的理由支开。
比如她今天收到的短信,什么“家里突然有急事你先别回家”,透着一股脑汁绞尽后清澈笨拙的努力。
……梨央苦笑,想不出恰当的词来评价。
只能说,大家实在是太“抬举”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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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把事情的来龙去脉像倒过筛黄豆一样,一股脑全部对迹部景吾倒得干干净净。
迹部景吾至始至终没有插话。
他一边听,一边视野聚焦于她翕动的唇角,声色不动。像是在看她,又像是只把她当作目光的停驻点,透过话语和动作表象,专注地分析隐藏的核心。
梨央偏头,歪靠在支起的臂弯里。
半块橡皮一停一拐地翻转在指下。
事态的进展再次阻滞,犹如这块橡皮,一味围绕着她原地打转。
所有她知道的,能说的,根据线索推测的都无保留地全盘托出,然后呢,她能怎么办?她可以做什么?她该怎么做?
她蹙起眉,眼神空茫地注视了橡皮半晌。
“会长,”她忽然出声,“你说……既然对方想要的是我这个人,那我要不就……就直接答应了他们吧。”
“叮当。”
有块又小又脆的东西从高处冲击地面,骨碌碌翻滚几圈。安静的教室仅他们两个人,碰撞声在他们中间无限放大,显得格外突兀刺耳。
梨央一下子挺直脊背坐正。
“没事,一个瓶盖而已,别管它。”
迹部景吾制止她弯腰拾取的动作,声调略显涩滞,“藤原,你……为什么……怎么突然有这个想法?”
“因我而纠缠不断的难题,自然由我来解决,”思路回转的瞬间,她下定决心,“我是藤原家的一员,这是我无可推卸的责任。”
“如果对方想基于我进行价值交换,那我就答应好了。该我承担的,我不会一味躲在父兄身后。”
“你先别冲动,”迹部景吾努力掰正,“事不至此,没必要破罐破摔。”
“不是破罐破摔,也没有冲动。我已经慎重思考过,会长,我认为这是我目前唯一、仅有的破局方法。”
她做出最终决策。每一个对迹部景吾吐露的字句,也都是在帮自己夯实这份心迹。
这一刹那,长久以来压得她喘不过气的沉重感,莫名像一块大石崩裂落地,如释重负。
有些事在迟疑不决,瞻前顾后时,是一把最锋利的刀,因为结果悬而未决,所以处处开刃见血,处处无能为力。
但当真正抉择后,一切具有确定性,这把刀就收了鞘。不管是对前路认命沉沦,还是对未来怀抱乐观,路总会有尽头。
更何况,这并不会成为她滑向深渊的陡坡。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她对自己有信心。
梨央往后仰靠椅背,松快地笑了一下。
迹部景吾没有笑。
迹部景吾笑不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