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灼无处可去了,背着从学校拿回来的两件衣服,和一书包的卷子,被家拒之门外。
宿母再也没打电话过来,显然想给她个教训。
她猜得到是什么“在外头流浪一晚就老实了”的思想让宿母觉得她会就此妥协,变得温顺、服从、任她摆布。
可她并不是会被轻易打倒的,她从不服输。
身份证在学校,钱也在学校,旅馆不会收她这个未成年,黑店的话钱不够,去求王姨或其他邻居的话,肯定是能找到住处的,可她不想打扰任何人。
从楼里出来后,她绕着姥姥平日里遛弯的路走了一圈,路边花坛里开着的花、总是围了很多人的象棋桌、卖菜最便宜的菜市场,最后停在了公园的长椅上,头顶是灯,身后是树,公园里岁数最大的树。
在那里,她坐了一晚上,看着星星在绿叶间穿梭,一夜无眠。
幸好夏天的晚上温度没有低到会让人感冒的程度,只是熬了一晚,头晕罢了。
第二天一早,晨练的人起来了,绕着公园跑步,宿灼背着包,原封不动回到学校,等到七点校门开了,回宿舍睡了一觉。
周末,除了极个别家在外地的学生没回去,剩下的孩子都回家休息充电,楼里静悄悄的。
现在又多了个无家可归的学生。
一觉睡到下午四点,醒来后,随便翻出个不知道谁给的小面包垫了一口,宿灼拉开窗帘,阳光照了进来。
她该写作业了。
如果没家了,那就在学校住着吧。
期末考试结束了,可高一的学习生涯还有半个月才结束。
等到周一早上,谢宛亭和白雪背着大包小包回学校,见到刚睡醒的宿灼,关心了几句,被糊弄过去,以为宿灼只是姥姥去世,怕触景生情才在学校住,没敢继续说,担心勾起她的伤心事。
宿灼倒是没什么伤心的,在学校能省出更多的学习时间,方便许多。
如果宿母不认她这个孩子,宿灼倒乐得轻松,至于假期,找个包吃包住的工作总能过去。
宿灼是这么想的,也做好了准备。
没想到,周二早自习,连八点都没到,一阵喧嚣声中,宿母带着警察和一众校领导出现在四楼的教室门口,她宣称:“孩子离家出走了。”
被校长叫出来,听到这个理由的宿灼差点气笑。
“是她将姥姥的房子租出去了,我没处住就在学校了,家都没有哪来的离家出走?”她很坦然将自己的伤口在所有人面前揭露,毫不在乎宿母唰得黑下去的脸色。
“我、空出来的房子哪能一个未成年的孩子自己住,我想让她回家,可她不会呀。”说着说着,宿母又被自己说服了,理直气壮起来,拽住宿灼的胳膊就要往外拉,“走,跟我回家。”
宿灼甩开胳膊上抓得生痛的手,冷冷道:“回家?我去你家了还能出来上学吗?我可不想被自愿退学。”
“你这什么态度!我就说你是白眼狼!养不熟的畜生!”一来一回,宿母终于被激怒了,用力掐住宿灼的胳膊,尖声喊起来,喊得整栋楼都能听到。
家里宠大的孩子哪有听父母这么骂孩子的,班里的学生抬起头,看向这场闹剧。
宿母已经毫无羞耻心了,大声数落宿灼的“罪行”,被控诉者站得很直,平静听着,看着。
直到正在开会的班主任匆匆赶到,从校长手里接过名副其实的闹剧:“别在门口吵了,给孩子留点面子,也给自己留点面子。”
战场转移到主任办公室里,隔音良好的大门一关,所有的怒骂声都闷起来,外面听不清了。
校长还有会议,留下行政主任负责,还有班主任,和两名警察。
四人在还算宽敞的办公室里,看着宿母一边骂宿灼,一边砸东西。
两位警察中有位很是眼熟的姐姐,是当时给宿灼递毛巾的那位,早在宿母一开始拽宿灼时就试图阻止,可被狠狠推了一下。
再想上去拦,又被推了一把,还被威胁要投诉。
班主任表示这些可以报销,不用心疼。
于是,一屋子的人看着宿母砸了饮水机,连上面的水桶都踢下来,砸了一屋子的水花。
班主任叉腰站在一旁,并不很着急:“真是有活力,像个孩子一样。”
“是啊,比我有活力多了。”宿灼表示赞同,她也不明白自己是不是克各种主任和主任办公室,总能遇到砸办公室的情况。
等宿母累了,精疲力尽了,宿灼开了口:“我和你回去,不过有条件,自己去销案,再也不许来学校闹。”
她可以不回去,但总不能影响老师和同学,也不能麻烦警察。
而且,只要身份证和户口还在宿家,宿父宿母要找她,怎么躲也是躲不掉的。
就这样,她半天的课没上,回宿舍收拾东西,带着没几件的衣服,被施舍进了宿家——新区的商品房里。
宿家只有三个卧室,宿父宿母住有阳台的一间,宿赐住最大的一间,最小的房间里住宿垚。
没有宿灼的房间,思来想去,宿母决定让两个女儿挤一挤。
没有房间还硬要自己住回来,看着宿母装模作样表示儿子的房间不方便搬,只能委屈一下小女儿时的体贴样子,宿灼只觉得好笑,何必伤敌一千,自损八百。
宿垚上学去了,不知道她回来后会不会哭出来,考虑到小妹妹的心情,她主动提出来:“我打地铺就好。”
于是在最小房间贴墙的窄边,宿灼有了一个自己的地铺。
一个比学校宿舍床铺还小上一圈的地铺,仅能躺着,简单翻身,单薄的一层褥子基本不能隔绝地面的潮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