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王殿下说昨日屁股都坐疼了炼出来的丹药还邦邦硬都能打狗了,同王府里的道长商量了好几个时辰怎麽把控炼丹的时间和火候。」
「平王殿下今日同王府里的道长打起来了。」
……
庆厉帝当牛做马地上完早朝,好不容易批掉了堆成山的奏摺终於能在晚间休息还得听心腹汇报这些,忍了大半年终於确信自己这位兄弟是真的不大正常这才放任不管了。
他至死也不知道,这个他从来没放在眼里的不正常的兄弟才是真正让危如累卵的大庆成为过去的最後一把手,直至死前他都以为那晚鄢都的城门是在荣氏一族的命令下打开的。
——其实是平王。
大庆权贵死守鄢都,以鄢都百姓为质,若是武帝强行攻城便让百姓一同陪葬,那是气若游丝的大庆最後的一步狠棋。武帝以民为旗,若置之不理此事,於民心有损,哪怕当下并没什麽,也会成为埋在百姓心里的一颗种子,而若是撤兵投降,那些同他起义,归顺於他的人又何去何从?
武帝辗转难眠。
就在他狠下了决心的时候,风尘仆仆的妻子带着一个披着黑色斗篷遮住大半张脸的人推开了他房间的大门。
那是他和平王的第一次见面。
陈皇后陈彤是唯一的见证者。
一夜密谈。
他应下了平王不得牵连无辜者的要求,平王为他游说了宗亲,瞒着庆厉帝打开了那扇紧闭的城门,保全了他的出师之名。除了当事三人之外,谁也不清楚那一夜发生的事情,後来他同对方也一直相安无事,直至五年前清算大庆旧党。
可惜对方先一步得到了消息。
武帝沉吟:「你有消息了?」
季岩一点头:「陛下命令的事情臣岂敢含糊?已经有了踪迹,不日即能解决。」
「很好,」武帝满意道,「不过此事便不必告知彤儿了。」
季岩笑道:「臣知晓,五年前的事情不会再一次发生了。」
毕竟……五年前若不是陈皇后得到消息放走了平王,平王早成为了刀下亡魂。
曾经互相扶持患难与共的夫妻二人到底是到了如今这步田地。
武帝颔首:「季卿做事朕一向放心。」
……
大公公福喜端来了刚出锅还热乎的糕点,又给季岩沏了一壶茶,在武帝耳侧低声道:「陛下宽心,皇后娘娘那边奴才方才已经送去了。就是六殿下不在,应当吃不上热乎的了。」
他做事一向机敏和武帝心意,鲜少出岔子。
武帝眉头微蹙:「不在?阿楠又出去惹祸了?」
他虽是这样说,跟了他多年的福喜却能看出他表情中并无严厉之色,拍着肚子笑:「六殿下孩子心气惯了,做事也不像其他殿下那般循规蹈矩,奴才也猜不准。」
「这孩子。」武帝摇头。
这会儿他倒不像个皇帝,反而显露出几分寻常人家慈父的模样。
对顽皮的幼子无奈又纵容。
季岩甚觉趣味。
「六殿下?臣来时倒在御花园凉亭里见过。」季岩道,「两年过去,六殿下倒是越发肖似娘娘了。」
他来时路过御花园,萧子衿就趴在凉亭栏杆上喂鱼,旁边是太子妃文绮。
两人似乎在说北境的事情,季岩只囫囵听到了一耳朵,并没放心上。
武帝扣着茶碗盖,虽然表情没多大变化,但神色却比之刚才更加柔和,还带着几分溺爱:「他那脾气倒确实同彤儿早年如出一辙。能惹祸的很,又鬼灵精的,朕偶尔罚他都狠不下心,也就彤儿治得住他。」
「六殿下机灵着呢,知道陛下您舍不得。」福喜观察着他的表情应和,「您看他在娘娘面前哪敢那麽放肆。娘娘嗓子一大,喊一声六殿下大名,六殿下立刻就不吱声了,聪明着呢。」
武帝无奈:「小鬼灵精,就是别学了彤儿的心慈手软就好。」
福喜知道他指的是当年平王之事,没敢作声。
倒是季岩笑着说:「娘娘到底是女子,宅心仁厚了些也无伤大雅。倒是太子殿下——」
他恰到好处地一顿,没继续往下说,武帝却清楚他的意思。
萧子规长相肖似父亲,脾气秉性却不知道和谁学的,既不像是父亲,也不肖似母亲,性子软,说话慢,对众多弟弟都不错,大度又随和好说话,是个守成之君的好料子。
可如今的元国并未稳定下来。
武帝脸上慈爱的笑意一僵:「小安的性子啊——北境如今是什麽情况?」
「太子殿下封了魏川丶燕城和宁州三地,下令只进不出,起初确实控制住了一段时间热疫,可架不住有些愚民贪生怕死,偷摸着横川渡河,将热疫带到了徐州。」季岩缓缓道,「臣曾提议殿下将患有热疫之人处置掉,灭病於根,可惜殿下并未采纳。」
「如今……四地情况都不大乐观。」
武帝皱着眉:「……你携朕命令北上,令太子即刻将所有病患就地处置。」
季岩遂笑道:「是,臣领命。」
待他从御书房出来的时候,方才的骤雨已经结束,天际处还留了一道虹,心腹收了伞亦步亦趋地跟在他後头,他穿过御花园,萧子衿同文绮还没走。
萧子衿趴在围栏上,有一搭没一搭地往水池里丢鱼食,见着他没什麽反应,倒是文绮礼数周到地同他问了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