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好!爸爸不说晦气话,我们不讲这些了。”陈彦达说着鼻子也发酸,赶忙从兜里掏出手绢压住眼角,深吸口气,拍拍婉萍的后背说:“明天,我们明天走,婉萍,你上去跟你姨母收拾些东西。爸爸这就出门去借辆小推车来,万一明天坐不了船,我们一家人也得出城。”
渡轮之上
穷家破院尚且能收拾出三大箱烂家当,更别说是陈家这样的,婉萍上楼后发现夏青已用装了满满两大箱外加三个包裹,什么衣服瓷瓶通通都放进去,但凡能搬得动的,她是一个都不想落下。婉萍眼泪未干,太阳穴突突直跳,沉了口气说:“姨母,我们去逃难又不是搬家,你带这些干什么?”“哎哟,这些都是值钱的东西呀!家里好多年才攒下的,我们要不带走那不便宜小鬼子啦!要带走的,都要带走的。”夏青腿脚不便坐在地上,一边指挥着如怀把东西搬来搬去,一边忙着打包收拾。“这些我们都带不走的。”婉萍说着解开夏青收拾的包裹,拎出来几件旧衣裳说:“明天如果幸运,我们可以坐船去重庆。姨母你腿脚不好,我们怎么可能带走这么多东西,最多每个人拿一两个箱子或者包袱。”“我们不去乡下老家,要坐船去重庆?”夏青停下收拾包裹的动作,仰头看着婉萍问:“你怎么弄到的船票?”“我跟姜培生结婚了,他去想办法给我们弄船票。如果运气好明天晚上就能走,如果运气不好我们也不回你的乡下老家,我们要往西边走,往武汉重庆走。”婉萍说话时神态平静,轻描淡写地像在说别人家的事情。“结婚?你和姜培生今天结婚啊!”夏青被婉萍的话说得整个愣住,目光在婉萍脸上停了片刻,又转向屋外,像是能透过木头楼梯看到下面的陈彦达。“你不要管了,收拾东西吧!我们每个人最多带三四件衣服,两件春秋的,一件夏装,一件冬装,至于那些易碎的瓶瓶罐罐就留下吧。”婉萍说着半跪下来,把夏青整理好的包裹一个一个拆开。夏青一时没回过神,还震惊于婉萍告知她结婚的消息,嘴里嘀咕:“这种时候结婚……这种时候结什么婚呐……”下午陈彦达弄了辆推车回来,他从来没做过什么体力活儿,把空车拉回陈家院子手上和肩膀就被磨破了。晚饭是婉萍做的阳春面,她也只会做这个,放一点咸盐,撒一把葱花。全家人在晚饭桌上默契地没有提起婉萍和姜培生结婚的事情都默默地闷头吃饭。晚饭后,婉萍上楼又清点了一遍行李,随后便回了自己屋里,说的是要早些睡觉…
穷家破院尚且能收拾出三大箱烂家当,更别说是陈家这样的,婉萍上楼后发现夏青已用装了满满两大箱外加三个包裹,什么衣服瓷瓶通通都放进去,但凡能搬得动的,她是一个都不想落下。婉萍眼泪未干,太阳穴突突直跳,沉了口气说:“姨母,我们去逃难又不是搬家,你带这些干什么?”
“哎哟,这些都是值钱的东西呀!家里好多年才攒下的,我们要不带走那不便宜小鬼子啦!要带走的,都要带走的。”夏青腿脚不便坐在地上,一边指挥着如怀把东西搬来搬去,一边忙着打包收拾。
“这些我们都带不走的。”婉萍说着解开夏青收拾的包裹,拎出来几件旧衣裳说:“明天如果幸运,我们可以坐船去重庆。姨母你腿脚不好,我们怎么可能带走这么多东西,最多每个人拿一两个箱子或者包袱。”
“我们不去乡下老家,要坐船去重庆?”夏青停下收拾包裹的动作,仰头看着婉萍问:“你怎么弄到的船票?”
“我跟姜培生结婚了,他去想办法给我们弄船票。如果运气好明天晚上就能走,如果运气不好我们也不回你的乡下老家,我们要往西边走,往武汉重庆走。”婉萍说话时神态平静,轻描淡写地像在说别人家的事情。
“结婚?你和姜培生今天结婚啊!”夏青被婉萍的话说得整个愣住,目光在婉萍脸上停了片刻,又转向屋外,像是能透过木头楼梯看到下面的陈彦达。
“你不要管了,收拾东西吧!我们每个人最多带三四件衣服,两件春秋的,一件夏装,一件冬装,至于那些易碎的瓶瓶罐罐就留下吧。”婉萍说着半跪下来,把夏青整理好的包裹一个一个拆开。
夏青一时没回过神,还震惊于婉萍告知她结婚的消息,嘴里嘀咕:“这种时候结婚……这种时候结什么婚呐……”
下午陈彦达弄了辆推车回来,他从来没做过什么体力活儿,把空车拉回陈家院子手上和肩膀就被磨破了。晚饭是婉萍做的阳春面,她也只会做这个,放一点咸盐,撒一把葱花。
全家人在晚饭桌上默契地没有提起婉萍和姜培生结婚的事情都默默地闷头吃饭。晚饭后,婉萍上楼又清点了一遍行李,随后便回了自己屋里,说的是要早些睡觉,养好精力,但其实进了屋她压根睡不着。
婉萍坐在床上,打开衣柜,看着那些她带不走的衣裳。月白色的是陈彦达送她的第一件合身旗袍裙,虽然穿旧了,但总舍不得扔。浅蓝色的短褂子是陈瑛第一次来陈家时她穿的,还因为不如人家好看,生过闷气。那件姜黄色是她愣吵着要买的,等做好了回去又嫌颜色老气,不乐意穿,为此夏青埋怨了她两周浪费钱。红色格纹曾经是婉萍最喜欢的一件,后来洗得次数太多掉色了。还有鹅黄色的,那一件是她第一次与姜培生出门约会时穿的。
这些舍下的衣服也像婉萍身上舍下的一部分,她眼眶又酸起来,想不明白为什么巴掌大的日本就可以这样欺负有着四万万人民的中华呢?他们是怎样就沦落到如今这样一步的呢?一个姜培生,两个姜培生,许许多多个姜培生,年轻的,鲜活的,没有娶妻生子的,他们就这样被炮火吞没了,就这样流干血液变成一堆腐肉了。婉萍越想越悲伤,终于难以控制地痛哭出来,用手砸着床板,为贪婪残暴的侵略者而感到愤怒,为这个虚弱疲软的国家而感到无奈,为即将死去的同胞兄弟而感到莫大的悲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