惠嫔将腰弓得更低一些:“瞧着像是……二阿哥的奶嬷嬷。”
景仁宫内,兆嬷嬷刚一进门,便被仁喜和另一个小太监拿住,押进了正殿内。
赫舍里侧坐在榻边,摘了护甲,漫不经心地用枝剪处理着花房刚送来的百合。那花儿开得粉嫩,口径又大,还自带香气,只是几剪子下去,却被赫舍里绞成了花泥。
兆嬷嬷跪在地上,听着这“咔嚓咔嚓”的声响,只觉得心发慌。
须臾,榻上的主子终于开了口:“本宫自问待你也不薄,你又占着阿哥身边一等妈妈里(保母)的位子,日后少不了好处。怎么如此想不开,为了凌普在内务府那点油水,竟敢害起阿哥了?”
兆嬷嬷本也不是什么沉得住气的人,眼见事情败露,还当赫舍里已经查得一清二楚。连忙一下又一下地磕着头:“娘娘饶命,奴婢没想害二阿哥啊!奴婢知道,太医院已经研制出种痘的技艺,这才敢……”
她将一切都交代了。
这件事是因翊坤宫而起的。宜嫔才刚复宠,听闻承乾宫扶持的新人有了身孕,自个儿却没点动静,便寻了郭络罗家在宫中可用的人,试图除掉这一胎。
恰逢辛者库有人染上天花,才送出宫去避痘,她便要那宫女趁着家宴,将痘浆沾在了乌雅常在高脚桌的幔子上。
兆嬷嬷属于黄雀在后。起了贼心,便想神不知鬼不觉地对掉了,好嫁祸给宜嫔。到时候郭络罗家彻底倒台,她夫婿岂不就能在内务府混出个人样。
至于胤礽,这无知妇人只觉得人痘是万能的,阿哥绝不会因此送了命。
像她家的孩子就是粗养着长大,皮糙肉厚得很。
赫舍里越听越恼火,听到最后,举着那柄枝剪冲到她面前,咔嚓一声绞了她的头发。
“你不配为人母。”
她不愿再与兆氏多言。见季明德慌慌张张进来,便问:“怎么了?这个时辰,阿哥怎么还没回来?”
季明德将隔壁延禧宫两个阿哥的争执讲了,至于万岁爷疑心惠嫔的事儿,倒是没传到外头。
赫舍里听到儿子又受了委屈,满心心疼,却还是忍住没过去。
今日是死了只小猫没能护住,来日就可能是身边的人被害。她不能时时刻刻做好守护神,必须要胤礽自个儿立起来,才能免除来日同样的痛苦。
她要让这孩子吃个教训。
人虽不过去,赫舍里却抬眼示意季明德,将兆嬷嬷压过去,交由康熙亲自审问。
兆嬷嬷一路哭喊着求饶,被仁喜狠狠唾了一口:“我呸!娘娘和阿哥爷待你那般好,个忘恩负义的白眼狼——”
走得远了,隐约还能听到兆氏吃痛的惊呼。
屋里头的人彼此心照不宣,都觉得仁喜骂得好,打得更是好极了!
“兆氏满心满眼惦记着自家夫婿前程,竟想借着阿哥出痘,来扳倒郭络罗家,趁势扶凌普上去。也不知凌普是否承她这份‘情’。”赫舍里冷笑一声,“为免凌普装傻自保,逢春亲自去一趟,将凌普为主谋的事儿先告诉皇上。内务府本宫不好出手,得叫皇上革了凌普的职,最好给个痛快,才算除去隐患。”
逢春应一声,便要往延禧宫去。
赫舍里又叮咛:“记着,连同宜嫔谋害乌雅常在腹中孩子的事儿,都要原原本本一并告知。”
一夜之间,宫中生了大变故。
皇上雷霆之怒,先是以戕害皇太子未遂的罪名,火速处置了奶嬷嬷兆氏、内务府笔贴式凌普一家;随即又以不敬贵妃的罪名,浅罚了宜嫔和郭络罗贵人禁足;连延禧宫的惠嫔也因教子无方罚去抄经了。
大阿哥倒是全须全尾的,照常去尚书房。
眼瞅着乌雅常在险些遇害的事儿,就要这般轻描淡写揭过去。
赫舍里到底看不过去,帮着说了句话:“皇上也真是,既然有罪的都轻轻落下了,受罪的何不抬举一些,免得佟妹妹心里头也不舒坦。”
拉出佟佳氏,康熙果真有些意动。
赫舍里便笑道:“臣妾瞧着乌雅常在是个有福气的,不若就因祸得福,给她个贵人的位份吧?若能再得皇上亲赐封号,才更安两位妹妹的心呢。”
康熙思量半晌,觉得贵人也不是什么高位,给便给了,连同封号的事也一齐应下来。
次日一早,梁九功便带着各式钗环服缎的赏赐,共计十八样,亲自走了一趟承乾宫宣旨。
乌雅氏安安宁宁呆在配殿,日日绣花养胎,就摇身一变成了“德贵人”。直到梁九功说着吉祥话贺喜,她才回过神来。
梁九功有意点她:“万岁爷原是打算等小主诞下皇嗣之后,再晋一晋您的位份,也好来个喜上加喜。是咱们皇后娘娘心慈,提了一嘴,这才能提早给小主道喜了。”
德贵人心中一个激灵。
竟然是皇后娘娘出面说和的。她还以为,宜嫔要害她腹中孩子的事儿,就只能吃个哑巴亏了。
她谢过梁九功,悄悄递上个白玉镯子,又遣贴
身宫女玉烟给随行太监们散了茶水钱,瞧着做事倒是有些章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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