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看热闹的寨民甚至站到了最高处,还拿着手机录像呢。
周大贵忙挤进去,正欲跟为首的警察王军打招呼询问,可看到里头的人时,寨首老大爷差点吓晕过去。
「他……他……他疯啦?在干什麽?他不是咱们寨子的人吧?」周大贵缓了好一会儿,指着承德医馆院坝里宛若疯子的老头惊悚地道。
鲁国良此时浑身是血,血污覆面,他右耳处血肉模糊,右耳更是不翼而飞,地上还散落着一颗颗带着牙龈肉的混血牙齿。
他嘴里全是血,还在发狂地哈哈乱喊,说话都是含糊的:「你们这些贱女人,老子看上你们是你们的福气,敢反抗?反抗就强奸!」
「滚开,你们这些虚像都滚开。」
「还有你这小畜生!警察的儿子?挡我的道,警察的儿子杀了也就杀了!」
「……」
周大贵搞不明白,一旁有好事的寨民拿着录像道:「寨首,我是最先发现的寨民。哎哟我的阿爷耶,咱们寨进了个疯子。」
「这老大爷在承德医馆院坝里发疯,一会儿用凶器刀子割自己耳朵,一会儿骂着贱女人把自己的牙全部敲碎。警察看他带凶器不让我们靠近怕伤着我们。您看看录像。」
周大贵看着几分钟的录像,都惊呆了。
承德医馆的院坝很宽阔,夜里人都没,只有花坛处点着一只长明的白蜡烛,莫名其妙冒出个唐装疯老头在医馆门口乱来。
周大贵气得勃然大怒:「咱们寨子的安保呢?搞这麽一出,咱们明年的旅游经济可咋整?!还能有游客来咱们这吗?」
周大贵想剁了那疯老头的心都有了,这天杀的玩意儿。
「小恒,小恒!哎哟,哎哟嘞,我们小恒没事吧。」尤金得到消息连衣服都没穿,路上跑丢了一只拖鞋冲过来,想要冲进医馆被警察拦住。
巫恒从里头出来,站在门槛处对担忧不已的尤金道:「尤金哥别担心我,我还好。」
尤金看着还在发癫的鲁国良怒气冲冲道:「这老头搞什麽?把我们小恒吓坏了我和他拼命!」
周围的寨民频频点头,这话说的是。
本来巫老大夫的孙子就是个小傻子,好不容易好了,这要是又被吓傻了,谁来负责?
特别是前段时间给赖娃子抬棺的几个抬棺汉重重点头,若不是巫恒给的字符,他们不得被冷死?
「他说的是疯话吗?」有寨民搓着起鸡皮疙瘩的手臂问。
隐匿在人群里的赖婆子眯起眼,先是看看巫恒,後说:「他没疯,只是被迷住了。」
赖婆子看了看鲁国良老头,这麽庞大的阴气造成的伤口,除了巫医能止痛,这老头子得在死前无时无刻不被阴气侵蚀,生生折磨,痛都得痛死。
「被迷住了」是南傩寨的土话。因为南傩寨的後山就是禁区,里头夜里会起瘴气,瘴气会让人产生幻觉。
大家琢磨着这句话的意思,忽然反应过来吓得猛退一步。
「那这老头方才说的杀人,杀警察的儿子,还有什麽奸杀少女,强暴很多女人都是真的?」
周大贵气得直拍大腿,完蛋了,他们寨子的旅游经济彻底完了,出了这麽大的事,跑来一个这麽穷凶极恶之徒,谁敢来这里啊?
王军抬手示意战友与他们配合,一群警察就冲了上去。
当银手镯铐上手的那一刻,鲁国良眼前的连绵群山丶土坑丶无数被他侵犯过的女人们都如云烟一般消失了。
他本就快要枯萎的身躯都是疼痛,右耳和口腔传来的剧痛让鲁国良痛到原地打滚,宛若野兽一般疯狂嘶喊。
他浑身上下就没有一块完好的皮肉。
巫恒手里把玩着那只淡蓝色的护腕,面上为难道:「鲁老先生,您的脏病我也帮您治了,您不要医闹啊,我们就一小医馆哎。」
尤金愤怒至极,刚才在医闹啊?死老头胆子不小啊。
鲁国良被两个警察死死禁锢着,他回过头充血的眼睛凶恶地盯着巫恒,含含糊糊地破口大骂:「小畜生!」
一道冰冷的声音传来:「闭嘴。」
鲁国良转头看过去,看到了那道声音的主人。
当年逮捕他大哥的小警察,刚才又亲手替他戴上手铐的领头人,刘子洋的警察父亲——刘建国。
侄子刘晖也在人群里,他神色有些麻木。
啥啊这?
叔叔不都要那个了吗?
突然像是回光返照了一般,重新穿上了警察制服,带上东西不顾他们的阻拦,连夜前往西南的河子坡小镇之下的南傩寨。
他起初以为叔叔病糊涂了,结果瞧瞧逮着了谁?
当年震惊全国的文物走私大案里逃脱的小弟,路亮。
三十年过去,这人摇身一变竟成了南洋的知名古玩收藏家,潇洒了一辈子,何其可笑?
刘晖大喊:「死老头,你快说把我洋洋哥弄哪里去了?」
哪怕只是个乞儿,若能在弥留之际再见一面,叔叔此生也能了无遗憾地离开。
刘晖一直在祈祷鲁国良刚才说的都是疯话是假的。
鲁国良现在都要痛死过去了,哪里还会回答?
刘建国原本直挺的背脊微微弯曲,他紧搂着怀里的骨灰盒和装有血毛巾的小铁盒,看着一旁安慰轻拍他的刘子洋,哽咽着道:「爸爸去接洋洋回家。」
巫恒拿起花坛上的白蜡烛看着面前的大姨大妈们,无声道:「回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