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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讲 观察（第1页）

第五讲观察

我们在用茶，只有这孩子的那位“跟贝拉斯科先生有点儿私交”的姨妈和我两个人。我们希望这孩子马上就到。茶的味道好极了。

姨您对我的外甥女儿这样关心，真是太好了。这孩子对戏剧简直入了迷。尤其是现在她成功了。您知道不知道，她现在有稳定的薪水了。我从来没有想到搞戏剧的还会有这一天。

我这不过是供求规律而已。

姨不揣冒昧地说，我不明白她还要您帮她什么忙。她已经是“职业演员”了。她得到了很好的评价。她演了一个不坏的角色。她还要什么呢？我绝不是说，我不欢迎您常常来跟我们做伴。我敢说我的外甥女儿是跟我一样的。我们俩对戏剧、对搞戏剧的人，都是敬重不已的。贝拉斯科先生还健在的时候——哦，他是一个多么有魅力的人啊——有一次，当我考虑好不好在他的作品中担任一个角色的时候，他对我说：“夫人，您是看首演的人。您肯赏光坐在池座最前排看我们的戏，那对我们的戏的成功可是至关重要的，也就好像我的所有演员都奉献了一场最精彩的演出一样。”他就是这样俏皮。这个人是个天才。您信不信，我从来不曾错过一出成功的戏的首演？

我夫人，你真是好意。

姨绝不是这样。我只是尽一切可能提倡——（她几乎唱起来……茶热得受不了。）美——丽

——的——戏剧艺术。莎士比亚……诺埃尔·科沃德……伍尔科特变成了一个多么了不起的演员啊。#pageNote#0

我夫人，他是下过苦功的。

姨那毫无疑问。而且用的方法很对。他观察人家演戏好多年了。他记得他们的技巧。然后他才找个角色，着手演起来。现在，只要他能够演戏，而且每天尽可能地多演，他就可以成名了。

我一口气喝了一杯茶，不知为什么，只觉得茶一阵比一阵还热。我正预备再要一杯的时候，这孩子进来了。她站在屋子中间望望我们。她露出怀疑的神色。

女我可以请问您二位在谈些什么吗？

姨谈戏剧，亲爱的，谈（她又唱起来了，眼珠也转了起来）美——丽——的——戏剧。

女（略带冷酷的幽默）那么我希望二位的意见是一致的。

我我们正打算争执的时候，你却进来了。亲爱的，你姨妈刚才说了这么一句话，她以为成为一个演员的一切必要条件，就是演戏，演戏，还是演戏。我没有说错吧？

姨我知道我是对的。我绝不相信我外甥女儿告诉过我的什么理论与说教、心理分析、令人晕头转向的训练。您一定要原谅我，我是个直肠子的人。而我敬重戏剧。我的理论就是：要做演员就得演戏。你能演什么就演什么——有一天好处你就演一天。没有好处的时候——你就不演了。就是这样。假使一个人有天赋

，像这孩子一样……

女姨妈……

姨别不好意思，亲爱的。天赋正像其他东西一样，也少不了要打广告的。假使一个人有天赋，好处也可以享用很长时间。

我我很高兴，夫人，您把天赋抬得那么高。可是，恕我冒昧地问一声，您难道不以为天赋需要培养，而且只有经过培养，才能够发现天赋的存在吗？

女（很热心地接受了我的思想）亲爱的姨妈，这正好比一颗野生的苹果和一颗种植的苹果。两个都是苹果，可是一个是青的、硬而酸的，另一个是红的、软的、香甜的。

姨和诗意的比较辩论是不公平的，亲爱的。苹果是一回事……

我（很快地接下去）而天赋却是另一回事。您说得很对。咱们不要比较了。让咱们高高兴兴地用下午茶吧。我可以再来一杯吗？多谢您。（我接过满满一杯加了奶油和糖的香茶，继续说下去）夫人，我要冒昧问一声，您听说过在德国的幼儿园里流行的一种新式的好玩儿的“注意力”游戏没有？

姨没有，那是什么呢？

我一种很简单的游戏。教师让小孩子把他们活动的片段，就是今天、昨天或几天前做过的事，重做一遍。它有助于发展学生的记忆力，分析他的动作，养成他敏锐的观察力。有时候教师允许小孩子自己选择，然后才就孩子的兴趣往哪个方向发展下她的结论——是让它发展下

去，还是提醒孩子的家长和别的教师提防这种倾向。比方说，孩子选择回忆捣坏一个鸟窝的事并不会受罚，不过大人们就要努力把他的兴趣转移到别的方面去。

姨（像一条冰川）有趣得很。

我嗯，这种游戏在成人中间玩儿的时候，才要有趣得多呢。因为这可以显出我们成人在运用一种奇妙的自然禀赋——观察的能力——方面是多么不够，所以说有趣。您信不信，我们成人中间能够记得自己在过去24小时内所做的事的，没有几个人吗？

姨我不信。我连过去24年所做的事情都能完全告诉您。

我哦，不错，我确信您能够告诉我。不过这种游戏不是要人“告诉”，而是要人静默地去做、去重演。静默有助于集中注意力，把隐藏的情感带出来。

姨我要想静默地做，就可以静默地做。虽然我不敢断定我是否愿意那样做。我是个直肠子，有什么说什么。

我为什么不试试看呢？这不过是小孩子的游戏而已。您愿意吗？

姨哼，什么我都愿意试试。

我好极了。我们大家都试试看。让我们从比较容易的地方下手吧。比方说……比方说，我可否请您把一分钟前您将一杯香茶送到我手里的情形重演一番呢——

姨岂不笑话。（她笑得很厉害）这种想法太俏皮了，您当真打算要我回到幼儿园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