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母亲明面上没有埋怨他不争气,但话里话外都是在指责他玩心太重,比不得长兄天资就算了,连次兄的勤勉都比不过。
每每说完这种话,又宽慰他希望他再努力。表面对他寄予厚望,其实攀比有之施压亦有。
失败过一次的事情,又要经历第二次,任谁心里都会有结。
且家族注重脸面,不管这回科考成与不成,都定会为他助力。然而真真假假,旁人都看在眼里。
对谢从璟来说,今年的科考不是一个证明自己的机会,而是又给了旁观者一个暗自笑话他的把柄。
因此扶春笑颜提及科考,谢从璟只觉如鲠在喉。
「表兄才华横溢,我相信表兄一定能够高中,待到表兄中榜之日再论婚期,最是妥当不过。」扶春轻声。
她话里满是勉励之意,对未来期许甚高。但在谢从璟听来,却像是在嘲笑他的无能,只能倚仗家族权势。
望了又望扶春,谢从璟硬生生忍下心中暗火。
扶春仿若没有发现他的愠怒,自顾自地继续道:「若表兄能得成金榜,表姑也定是极欢喜的,到那时候……」
她的语气欣欣向荣。
扶春越是赞美,谢从璟越觉得心里被刮得疼。她是真不懂还是装不懂?谢从璟狐疑。
可仔细想想,她来谢氏不过数月,哪有机会知道这等旧闻?纵然给府上的仆婢十个胆子,他们也不敢在扶春面前乱嚼舌根。
一方面谢从璟觉得扶春是过分在意他丶想与他早日成婚,才会就着科考一事不松口。另一方面,他额头侧边突突地发痛。
平日里光是想到科考的事就不舒服,现在被扶春这样念叨,反反覆覆。
前年那些风言风语犹在耳边,谢从璟焦躁难受至极,就像在光天化日里被人用鞭子来回鞭挞一样。
「不要再说了。」他呵斥。
这时候,扶春才慢悠悠顿住了话音。她瞧着他青而白的一张脸,浅浅舒了一口气。
他不高兴她便高兴,扶春现在终於舒服了。
「表兄不会恼了我吧?我可都是为了你着想啊表兄。」
扶春故作无知。
谢从璟是想发怒,可既顾忌三夫人,又因扶春说的那些话都是关心贴切之辞,所以怒而不能言。
往日阴影似乎接踵而至,谢从璟兀自忍受过往的不堪。
能见他这副失意之态,扶春真是要感激谢琼的知无不言。
更早之前,从谢琼口中得知他的这段经历时,扶春想的是日後尽量避开这个话题,以免惹他伤神。
但如今时移世易,扶春见不得他舒舒坦坦地活着,她就是要用钝刀子割肉,让他一遍一遍回忆,重新体会遭人嫌弃是什麽滋味。
谢从璟正烦闷,等有心情与她搭话时扶春已离开,只瞧见被她遗弃在路旁的那枝花。
——他亲手摺给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