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和黎音挽着手站在一家日式庭院前。
雪花堆在步道和屋檐上,枝间挂着几条彩色布幔,在晨曦中高高扬起,上面印有“嘉湖艺术节”几个大字。
那时黎音不过十五、十六岁,皮肤很白,黑披在肩后,露出的脖子如清霜一般。她眯起两道笑眼,脸上浓妆没能掩住她的纯粹,大红戏服搭在臂弯里,平顺得没有一丝褶皱。
“喵。”
磨爪的声音从桌底响起,叶筝弯下膝盖,将手机往下照。
小猫蹲在蒙尘的纸箱里,两只爪子扒在纸皮上,重复张开蜷起的动作,抓下一大片灰渣。
光刚打过去,它的瞳孔立马缩成竖立的直线,折着飞机耳喵呜喵呜地叫。
叶筝扫了下鼻前的灰,想将小猫提溜出来,“不嫌脏吗你?”
“喵!”小猫委屈地往后退,勾在纸箱上的指甲紧了紧。就在叶筝即将碰到它的时候,它后腿蓄力一蹬,把箱子带翻在地,四条腿各跑各的,蹿得比闪电还快。
“……”叶筝吸了满鼻子灰,有些还刮进了眼里,他使力眨眨眼,靠泪水将异物逼出去。
箱子里的东西成堆地滑倒在地,本只是随意一瞥,灯光还没移过来,相熟的字体和橙黄底色先一步錾入眼底
那是map的第一张专辑,封面还有他自己的亲笔签名。
它们一张叠着一张斜斜地躺在地上。
叶筝起初没反应过来,只是愣了一下,等他拨开箱子后,现里面还有好几个透明保鲜袋,全塞得胀鼓鼓的,装有很多票根、收据之类的证明文件
那几乎全是演唱会和周边专辑的购买记录。
僵立在原地看了有数分钟之久,叶筝手忙脚乱地将这些东西收回纸箱,也许是在这个地方待久了,四周密密实实,空气不流通,堵得他胸口翳闷。
他撑着椅子起身,抱走躺在桌上打滚的小猫,心绪如麻,连教训它的力气都没有。
但小猫似乎知错了,伸出前爪攀住叶筝肩膀,脑袋一下下往他衣服上拱,镶着一层绒毛的耳朵牢牢贴在叶筝颈侧,尾巴一甩一甩,没两下又卷到他手臂上,亲昵地撒着娇。
叶筝哪有心思管它,从头到脚后跟都在纠结那一箱子东西,反复想了三四种可能性,都觉得不大合理。
送人的?陪朋友去看的?总不可能真是自己的铁杆粉丝吧?
地下室黑得只剩手里的一束光,叶筝低着头上楼,走到半路,他突然起了身鸡皮疙瘩。没记错的话,下来之前他是没关门的,走过这个拐角应该能看见外面的灯才对,怎么会……
他停下往前迈的脚步,嗓子一顿紧。
左右两面墙壁并不透气,在这种完全闭合的环境里,周围静得落针可闻。
叶筝屏住鼻息,握着的手机好像在烫,烧得掌心汗津津的,快抓不稳机身。很快,呼吸声错落在空气中,叶筝仍是闭气状态,脑子没转过来,一道清寒的气息悄然逼近,猛地将他按到墙上。
手肘撞在硬实的水泥墙上,不知道碰到了哪条神经,叶筝半边身麻了下去,手指一松,手机沿着引力直坠在地。
他微仰着头,有一只手强势地垫在墙身和他的后脑之间,疼痛没有如期而至。眼睛什么都看不见,其余感官反而越加敏感,耳畔有零散的热意,猫夹在两人中间,像团起爆的火球,在衣料上蹭来蹭去,搅得体温节节上升。
“你怎么进来的?”黎风闲在他耳边问,“来这里做什么?”
浅淡的幽香笼罩上来,将潮闷阻隔在后。
叶筝搂紧怀里的猫,语气镇定:“门没关好,我是进来捡猫的。”
感觉那只手向下移了点,搭在他的后颈,像扣在攸关的命门上,逼得叶筝进退无据。
原以为黎风闲会追问这件事,叶筝利用几秒换气的时间组织好回答语句,比如当黎风闲问“还看见了什么”,他会说这里太暗了,什么都没看见……等等。
可黎风闲没说话。
也没松开他。
绵绵不息的低热在他们鼻前一阵一阵地熬磨着,互相攀缠,又拼死抵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