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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4章(第1页)

「嘘!你忘了?家主说过不许提那次事!」

「那又怎样,这儿又没别人,後山的事也没几个人知道。不过这差事真是晦气,等家主回来,我一定要换个活干。」

两人边聊着边往後山的结界走,正要拿出入山门令时,其中一人忽然顿住,抬高了手中的灯笼,往身後照了照。

同伴催他:「又怎麽了?」

那人仔细探查了一番,一无所获,呼出口气来:「应该是我看错了,好像有第三个影子。」

「别自己吓自己了!」同伴搓了搓胳膊,「快进去送完饭,早点出来,後山这地方可阴得很。」

那人回过神,将灯笼重新摇了回来,掏出门令,按在了结界入口处。

下一秒,面前的空气如湖面水波,轻轻一皱,随即涟漪般向四处漾开。

山门大开,山风长啸,原本空无一物的门外悄无声息多出了一座深黑色的山,森然现於眼前。浓黑色的雾气缠绕,连月光也照不透,只是看着,就能感受到浓重的不详气息。

小纸人贴在开门那人的袖子底下,被风吹得晃晃悠悠。

那些黑雾阻断了他的神识,郁危神色有些冷淡,默不作声扒紧了些,藏在对方身上进入了後山。

结界入口在他们身後消失不见,两人仿佛是为了壮胆,互相有一搭没一搭地说起话来。郁危无心去听,只能感受到越往山中走,周身温度越低,风声成了断断续续的呜咽,裹着淡淡的血腥味。

他从前在楼家时,印象中并没有後山这个地方。楼家为什麽要把药奴全部关进後山?

两个楼家弟子还在继续:「……这些药奴在外面也不过是些无家可归的乞丐,进了楼家,物尽其用,咱们又是吃又是喝地供着,不比死在外面好多了。」

「从前有药奴活着出去过吗?」

「听说有一个……」另一同伴神神秘秘道,「据说是家主得了某位高人指点,将那个药奴送了出去,送去了哪儿,就不知道了。」

「到地方了,把饭推进去,咱们赶紧走。」

黑黝黝的深洞出现在眼前,一片诡异的寂静。在两人忙着将饭菜塞进去的时候,纸人无声无息地从衣服上脱落,咻地钻进了山洞里。

洞内常年不见光,阴冷潮湿。小纸人行动迟缓,蹦跳着往深处走去,忽然脚下一绊,险些翻了个跟头。

郁危堪堪稳住身形,暗恼了一万遍谢无相选的破替身,低头看时,却皱起了眉——

那是一具白骨。

骨头已经被腐蚀得发黑,上面邪炁的气息挥之不去。他冷了脸色,抬起手,一丝灵力倏尔注入,驱散了尸骨上缠绕的黑气。

郁危抬起头,神色随即沉了下来。

整个山洞内,都是森森的人骨。

小纸人一刻不停地掠过那些骨头,往更深处飘去,终於见到了几个活人。说是活人,却也和死了差不多,身上没有一丝活气儿,楼家的奴印袒露在长满老年斑的手臂上,像是一只吃人的眼睛。

那几个老人倚在石壁边,一动不动。他们头发已经花白,脸上生满皱纹,皮肉松弛,只艰难地维持着微弱的呼吸。

满山洞里,除去累累尸骨,只剩下几个活死人。

郁危眼底的温度一点一点褪去,几乎压抑不住翻涌的怒火,死死攥紧了手。

或许是察觉到了他骤然起伏的情绪波动,郁危的手指上,缠绕的灵丝极轻地被牵动了一下,紧接着他听见谢无相的声音:「歪歪。」

平稳的心跳声顺着灵丝传来,微颤的发麻,郁危几乎已经习惯了对方时时刻刻的存在感。很神奇地,他平静了下来,说:「我到地方了。」

谢无相这次没有和他闲扯,直截了当地问:「遇到麻烦了吗。」

郁危一愣:「……嗯。」

「等我,」谢无相道,「不要自己逞强。」

小纸人踩在石头上,伸向身前人的手在半空中一顿,灵力唰地散了,有种被当场抓包的错觉。

即便如此,郁危不得不承认他说的没错,自己如今自身都难保,更没办法帮眼前的这些人脱离痛苦。

正想着,小纸人的手被灵丝扯得一动,轻缓的声音传过来:「早点回来,小小一个人,不要自己去不安全的地方。」

身为主人,被自己的灵引反牵制住的,他还是头一个。郁危匪夷所思地盯着自己的纸手,没好气道:「我知道。」

话虽如此,小纸人还是轻手轻脚地向这些活死人靠近了些,想确认他们的状况,对上那些视线时,身形却猛然一滞。

那些眼睛乾净澄澈,没有一丝属於老人的浑浊,分明是二十几岁年轻人的眼睛,如今却只剩被折磨後的痛苦深埋其中。

这些不是老人。他们是被老劫夺走时间的年轻人。

郁危只觉得浑身都有些发冷,下意识蜷起手指,扯紧了灵丝:「……谢无相。」

「楼家在後山,用药奴养劫。」

照着这条思路细想下去,不由心惊肉跳。楼家从外面掳来的药奴,统统被扔进後山成了滋养老劫的养分——他们要人为地创造出一个浩劫。

甚至连他现今身上所缠的劫,也是来自这里。

村长被子母结控制丶袭击他的黑气丶秋娘身上的奴印,甚至更早一点,那座庙中神像里掩藏的邪炁,十五年前他为什麽会被楼涣送上昆仑山,草蛇灰线,一环连一环,原来早就埋好了。一切的源头就在这里,就在前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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