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抬起眼,听见「纵蛇咬人」的罪魁祸首道:「好了,你身上被我种下了灵引。」
「灵引种下後,你就会被我控制,成为我的……」
郁危话音一顿,蹙了下眉,忽然不知道该如何解释了。
灵引以灵力为引,灵丝为线,一旦种下,对方就只能为己所用。灵力强大者种下的灵引,甚至能够覆盖其他任何形式的契约,包括孟家的子母咒。
灵引种下,一方的生死存亡,都会对另一方带来影响。因此郁危曾经种下的灵引只有寥寥,在他死後更是断了连系。
因为不想惹上麻烦,他向来只选平日里最信任的生灵,譬如昆仑山上的动物朋友们。给人种灵引,还是第一次。
被种下灵引的生灵也有不同的待遇。十二仙府精通此道,管这类叫做「奴仆」。被他们选中,种下灵引的人,在他们眼中也只是有利用价值的一件趁手工具。只有少数人,才会付之真心。
然而谢无相既不是他的奴仆,也不属於「朋友」的范畴,郁危抿了下唇,听见他轻笑了声,追问道:「你的什麽?」
「……」郁危勉强地说,「可以被信任的人。」
谢无相似乎不谙此道,晃了晃手腕,煞有介事地问:「种下了麽?我怎麽看不见。」
他自然是看不见的,只有郁危,或是灵力丶神识都在郁危之上的人才能看见。银蛇在咬上对方的瞬间便将他的灵力注入了进去,他只要动动手指,灵力凝成的灵丝就会在谢无相心脏处成结,另一端牵连着的,则是他自己的手指。
心脏稳定有力的跳动,顺着灵丝,传递到他的指尖,已经弱化了许多,但还是震得他手指微微发麻。
不过这件事他不打算告诉对方。郁危轻描淡写地略过:「就是看不见的。」
谢无相似乎笑了一声:「好的。」
「种下灵引後,孟家的子母咒就不会再对你有影响,除非孟凛有那个本事能拔除我的灵丝。」郁危道,「你说要我信你,我做到了。如果到头来你骗了我,我就用灵引杀了你。」
他神情声音都冷淡至极,谢无相有片刻没说话,似乎正在思考。就在郁危以为他反悔的时候,他忽然伸出手,五指收拢又张开,又一张新的护身符出现在手心。
「孟家的符咒你不想要,」谢无相意有所指道,「那我的可以收下吗?」
郁危沉默了一会儿,没接,再开口时带了点不易察觉的怨气:「你是不是有钱没处花?」
「还好。」谢无相笑了一声,「只不过我现在被你种了灵引,总不能让『主人』有事。你说呢?」
「……」
郁危一把抓过他手里的符:「别这麽叫。」
「好的。」谢无相欣然道,「歪歪。」
郁危:「……」
这个灵引真的种对人了吗?
头脑中挣扎了一番,郁危终於放弃了想要换人的冲动,心道,歪歪就歪歪吧,总比这诡异的「主人」来的要好。
他晃了晃两人交握在一起的手,冷漠道:「趁我没改主意,闭嘴安静点,乖乖带路。」
【作者有话说】
歪歪:(自认为很凶地把人凶了一顿)
屑的视角:生气猫猫头
~享受被徒弟管着的感觉~
第15章以身为饵
夜里潮湿,山间渐渐起了雾,草木花叶凝了水露,又被穿梭的人影拂扰得颤动起来,打湿了衣摆。
水汽洇开,衣料泛起一层深色,有淡淡的泥土味道。不过谢无相的手依旧温暖乾燥,即便隔着手套,也能感觉到那是一只筋骨修长的手,指尖近乎能搭到他手腕,随意却带着力度,似乎一旦有什麽异动便会即刻紧紧地抓住他。
郁危难得松懈了一会儿,没有再动用神识,而是放任自己漫无目的地被人牵着走了一段。
他抬眼看身前的人。黑色的世界里勾勒出朦朦胧胧一团影子,颀长挺拔,村长临时借来的那件衣服穿在他身上,将身形修衬得利落精悍。线条从肩膀展宽,到了腰腹收紧变窄,胸腔银白色的炁安稳地燃烧,在一片黑暗中,不容忽视,又惹人注目。
像一盏幽幽的灯火,他什麽也不用想,只需要跟着它走。
这一段路走得很安静。谢无相选的路都没有什麽障碍,即便没用神识也不会磕绊,虽然是山路,但说是如履平地也不为过。郁危一开始还会不放心地向身侧伸手探一下,担心有树枝之类的东西,但一路走来,什麽也没有。
他沉着气又走了一会儿,忽然开口道:「谢无相。」
前面的人随口道:「嗯?」
「我以前认识你吗?」他问。
谢无相似乎笑了一声:「为什麽这麽问。」
郁危盯着他的背影,半晌,才若有所思道:「我的眼睛好像还记得你的轮廓,记得很清楚。」
失明後他开始变得很难记住事物的轮廓形状。看不见的时间太久,慢慢地眼睛就失去了辨识的能力,只能依靠神识去感知。他认人很简单,只需要分辨他们的炁。但要他记住一个人的身影丶相貌,其实很难。
谢无相是唯一一个他看过後能记下的人。似乎眼睛也养成了一种本能,看见他,就知道是他,不用怀疑,也无需多想。
他闭上眼睛,又睁开,那道影还是没变,好像烙在了眼底。谢无相的声音传过来:「你可能把我当成了曾经认识的哪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