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大婚的前半月起,66續續的,就有無數外來使臣攜著賀禮到訪,一輛輛裝得滿滿的騾車駛入公主府後門。
每日縣丞趙歡都帶著一列列衙役巡視著,生怕有不匪之徒攪和了這場聲勢浩大的盛世婚宴。
「容時,明日你可要去?」顧德問。
顧子辰搖頭,「父親知道的,兒子素來不喜這種場合。」
「也是,想來為父一人去也是夠了的。」
「這是自然,賀禮兒子已命杜松搬去車上了。」
「好。」
大婚當日一大清早,潯陽城的主街上就擠滿了人,有維持秩序的士兵,有比肩繼踵的民眾,烏壓壓的,從街頭排到了街尾。
只見,身著紅艷喜服的康榮駙馬劉譽,騎著高頭大馬,率著龐大的迎親儀仗,浩浩蕩蕩地從神武門進入皇宮。後又大紅燈籠開路,將端坐在鑲金嵌玉步輦上的王嫿抬出皇宮,鼓樂隊跟隨,一路敲鑼打鼓聲不斷。
在喜慶的鑼鼓鞭炮聲中,所有人都井然有序地站在道路兩旁,伸頭探腦地觀望著這一對人。
劉譽本就清俊,今日一身紅顏的喜袍更顯他面如冠玉。倒是康榮公主,因為頭戴喜帕讓人看不見容貌。
拜完天地,王嫿就被扶入了喜房,而劉譽則被人圍堵在的後院的酒桌旁。
「來來來,駙馬,在下敬你!祝您與康榮公主,百年琴瑟、鸞鳳和鳴。」
「哈哈哈,我也祝駙馬與公主鴛鴦比翼、海燕雙棲。」
就在道賀眾人正興致勃勃地勸酒時,書韻墨香卻是忽然出現,將顯然應付不來的劉譽拉出了眾人的包圍圈。
「各位貴人贖罪,公主讓奴才傳話,『歌聲動,雲橫闋,正良辰美景,眾賓歡悅。然,殿余春,觥籌歇,只聞東風作惡』。」
逸國公大笑調侃道:「哈哈哈哈,妹婿快去快去,莫讓康榮等急了!」
於是,劉譽便紅著耳根被下人推入了喜房。
端坐喜色幔帳下的女子,金錦朱紅妝蟒暗花緙金絲大袖衫,邊緣盡繡鴛鴦石榴圖案,並蒂蓮百花襉褶裙,綴滿珍珠。纓絡垂旒,紅衣素手。
錦蓋下,鈿瓔累累佩珊珊,眉間還有朵胭脂勾勒的八瓣海棠,赤紅金邊,將王嫿本就極美的臉襯得更加妖嬈魅惑。
劉譽不自主地吞了吞口水,她是美麗的,他一直都知道。只是,他不曾想過,她竟這般的適合這大紅的顏色。那火紅的喜袍映襯著火紅的櫻唇,讓幾乎要他忘了呼吸。
耳邊似又響起她之前吟誦的聲音,桃之夭夭,灼灼其華。之子于歸,宜其室家。桃之夭夭,有芬其實,之子于歸,宜其家室。桃之夭夭,其葉蓁蓁,之子于歸,宜其家人。
他終是娶了她,又或是說,她「娶」了他。總之就是,他劉譽的一生都要同這個明艷的女子連在一起了
王嫿抬手拂過額間的海棠,大紅色的袖袍往下滑了兩寸,漏出雪白的皓腕。。
「駙馬愣著做什麼,要喝合卺酒了。」
合卺酒。
兩人交杯飲酒。
全程劉譽都生澀得像個愣頭青一樣。
王嫿眉眼一彎,保養得宜的玉手輕覆在紅艷的唇角,「咯咯咯,駙馬莫不是被本宮勾走了魂魄?怎得這樣憨傻可愛?」
「在下只是剛剛多飲了幾杯酒。」
「哦?本宮分明叮囑了書韻墨香不讓你多喝酒啊。」
謊言被拆穿,劉譽頓時臉頰有些發燙,只好低著頭將酒杯遞給王嫿。
「駙馬,酒喝多了,那是不是要早些就寢了?」丹鳳眼嫵媚至極。
聞言,劉譽的臉更加紅了幾分。腦海中忽然浮現了數年前顧子辰曾說過的話,縱使絕色,若非心中人,便如白骨一堆,不屑觀之。猶記得當時那人的姿態是說不出的高潔孤傲。
「公主,在下」
「嗯?」
劉譽咬咬牙,拱手。「在下素來堅信欲應順於愛。」
「哦,本宮懂了。郎君你是說,只有愛了才會生出欲望,才會想要同衾共枕、輪飲一茶,合穿一衣?」
「在下是說,若,若並非真心,受欲望而驅使,最終受委屈的還是公主您。」
恍然間,眼前清俊的男子同記憶里清冷絕世的面龐重合,當初他也是這般說的,說她對他只是占有欲在作怪罷了。
呵,真好笑,他憑什麼那般篤定,她這不是愛?
她在最好的年華遇上他,那些個輕步獨徘徊,那些個細數玉漏幾更長,又憑什麼全都不做數?
「折花枝,恨花枝,準擬花開人共卮,開時人去時。怕相思,已相思,輪到相思沒處辭,眉間露一絲。」
鳳眸中笑意全部消散,只餘下濃的化不開的委屈。「你不愛便罷,怎能認定我亦並非真心?」
「我。」劉譽突然語塞,心口有些發悶。
他從未想過,康榮公主對自己竟然已經情深至此。
「罷了,那麼久都等了,那麼多的苦都挨了。」
王嫿閉眼再睜開,看著劉譽的眼神漸漸清明,眼中的委屈再次被勾人的淡笑取代。「本宮也是不急的,駙馬不用擔憂。」
劉譽還未從王嫿情意滿滿的眸中回過神來,就已經被下人引到了為駙馬設置建造的倒影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