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做寒门正妻,也不去做高门贵妾。
但高家不会让她嫁寒门。
她只能力争世家正妻之位。
云狐不知雪存眼下心乱如麻,愣愣问道:“八娘子尚未及笄,小娘子怎会觉得她有如此心机?”
雪存摇头:“她不是心机,只是出于她这个年纪小女郎的本能。我回公府前就得知,她在公府中似乎孤立无援,没几个交心之人。尚未出嫁的五娘虽是她亲姐,可比起她,五娘更愿意奉承讨好高诗兰,姐妹二人关系反而冷淡,谁叫高诗兰是祖母的心头肉。”
“八娘是个有心气的人,不屑讨好高诗兰,时间一长,自然被府内女眷合伙排挤冷落。可她才十四岁,没有一个玩伴,哪个女郎又当真受得了长时间被漠视呢?”
在公府,老夫人的宠爱就是一切,能得她青睐的小辈,就没几个过得差的。
雪存二伯不是老夫人亲子,乃是祖父妾室所生。
二伯身为庶子,又在朝中仅担任个从六品的下官,他一房都不受老夫人待见。
云狐没看过那本册子,自然对国公府这些错综复杂的纠葛不甚了解,她宁可去多看几个账本。
眼下光是听雪存一说,她头都疼了。
……
次日,雪存如期出门,直奔百川画坊。
如她所料,崔翰的态度还是短短两个字:不收。
雪存不急,他爱收不收,她有理由外出才是最重要的。
只有这样她才能偶遇崔秩,才有机会搭上他这条大船。
雪存不是没想过效仿外人向他自荐枕席,她不信凭她的容貌和身段,再稍微用点下药之类的小手段,崔秩不会上钩。
可崔秩睡她不代表愿意娶她,如此一来,若是沦为崔秩的外室玩物,她反而得不偿失。
这个崔秩,要用最麻烦的手段去搞定。
是故她一连去了八天,眼见到了六月初十,终于引得老夫人不满。
她的行踪被人上报给了老夫人。
长安城十个去百川画坊的女郎,有七个都在打崔秩的主意。
老夫人没理由不怀疑她想节外生枝。
“七娘,老身从未听闻你从前有书画爱好,怎么近日频频进出画坊?”老夫人皮笑肉不笑,浑浊的眼眸凉得骇人,“你现在是贵女,不比从前,一举一动都关乎高家。若你再这般频繁外出,休怪祖母迂腐守旧。”
雪存低下头,一口声音又软又糯:“祖母,实不相瞒,孙儿打的是崔公手上那幅洛神赋的主意。”
老夫人怔了怔:“哦?为何?”
雪存:“祖母六十大寿,孙儿却只能献上一卷快雪时晴帖,未免觉得遗憾。孙儿听闻崔公手上有洛神赋真迹,便想以手中的兰亭集序作为交换,将洛神赋于重阳节前献与祖母,以尽孝心。”
老夫人是又惊又喜:“你手上还有兰亭集序?”
雪存点头:“是,此事阿娘从未向外人说道。王右军真迹曾为魏室收藏,一直不对外流通,昔年阿娘自江州遥上长安……舅舅担心她手头没钱,到了长安人生地不熟,难以维持生活,便割爱将右军真迹赠予阿娘。”
“祖母,您已有一卷快雪时晴帖,孙儿以为,再拥兰亭集序,人前,未免显得没有新意,可若换成顾恺之的洛神赋——”
“好孩子。”王老夫人笑着拍了拍雪存的手背,“你是个有孝心的,今后想做什么,且去做吧。”
……
六月十五,长安又雨。
灵鹭撑伞,小跑进雪存的厢房:“小娘子,如你所料,崔中丞当真现身画坊!”
雪存就站在檐下数雨帘,她仰头望向半空一片压顶黑云,笑得娇媚:
“今日有雨,真是天助我也,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