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秩垂睫端详她。
她面上脂粉被潭水冲刷干净,露出原本素净细腻的皮肤。
石洞昏暗,她身上肌肤依旧白得醒目,眼尾一抹脆弱水红色,应是血丝聚集,更为她平添清丽柔怯。
竟比她盛装打扮时,还要美上三分。
崔秩回过神:“不必了。”
他怕自己语气太冷,复补充道:“你若真怕我晕过去,不如多同我说会儿话。”
有些出乎雪存意料。
孤男寡女,同生共死,幽暗石洞……细细想,她和崔秩的进展,居然比她预料得快了好多。
也许这就是一个离他更近的绝佳机会。
没了性命威胁,雪存脑中,又燃起趁机攀附他的念头。
雪存关切问道:“郎君,今日遇刺,你可有想过是得罪了谁?”
崔秩摇头。
雪存不解:“若你没有疑心之人,事后如何追究?”
崔秩却勾唇,朗笑道:“我得罪的人有点多,你问的是哪位?”
雪存:“……”
行吧,这么算来,但凡朝堂上还能喘气的,都有理由害他,谁叫他嘴毒。
眼见这话匣子开到一半又合了,雪存环视石洞,又问道:“郎君是如何知晓这方瀑布?又如何知晓这瀑布后有个石洞?”
崔秩回忆起来:“这地方,还是我妹妹带我来的。”
“我们常来骊山散心,那时她年岁尚小,脾气又大,稍不顺心就能撇下众人独自跑远。有一次她被仲延气坏了,一个人跑到这里,不过是走另一条路进洞。我追了上来,才知这是她的‘宝洞’,她说全长安只有她才知道这个地方,我是第二个。”
他看向雪存,一字一句道:“现在,你是第三个。”
雪存嫣然笑道:“荣幸之至。”
崔秩神情平静:“今日若非我牵连,女郎也不必受这诸多苦。”
雪存摇头:“郎君别这么说,至少我今日亦是有所收获。”
崔秩一扬细眉:“嗯?”
雪存嗤嗤笑了起来:“就是这宝洞呀,等我回城,可有得吹嘘的了。最好将今日经历,编写成《搜神记》那样的志怪故事,道是观音大士座下童男童女,在骊山躲避吃人的黑熊精,无意进了一无底洞,洞内珍奇宝物无数,二人却不为所动,把长安人都骗得团团转。”
崔秩被她天真柔软的模样逗笑了,与她就着这志怪故事,说笑半日,最后双双力竭。
他温声道:“不知刺客是否离开骊山,我们就在洞内等候,时间一长,我妹妹自会带人来寻,别怕。”
……
一个时辰后,洞口另一方向,果然传来崔露与崔家侍从的呼唤。
今日这骊山晚照是没看成,雪存都快在这寒洞中冻生病了。
她大声呼应,嗓音都冻哑几番,玉生烟立刻跳进洞中搭救二人。
众人得知崔秩与她竟是遭遇刺客袭击,吓得匆忙打道回府,更不会细究他二人独处时是否越界。应崔秩要求,无论高家崔家奴婢,皆得对此事守口如瓶,不得走漏半分风声,终是在宵禁时顺利进城。
崔秩受了伤,不便骑马,只能临时挤进崔露马车中同乘回府。
崔露边掉泪埋怨他心大,边皱眉看盯着他腰上一朵栩栩如生垂丝海棠:“咦,阿兄,你腰带上何时长了朵海棠花?”
但一想,现在可不是海棠花季。
崔秩缓缓将手帕掖进腰带:“骊山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