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见过你多少次,却一直记得你。记得你在更衣室里慌张的样子,记得你抱着小猫缩成团的样子,记得你穿着我小学三年级的衣服,乖巧坐在我家吃东西的样子……都是一些琐碎而无意义的记忆,却忘不掉。就算在国外那九年,接触过形形色色的人,我也忘不掉你。」
「我认为,你是特别的。」
本来很感动的一番话,在听到他详细描述「小学三年级的衣服」时,莫名烟消云散。
时隅默念三遍「他是伤员」,忍住了咬他一口的冲动。
伤员继续道:「而且,你们学校当时的防诈宣传不是有讲,正经的社会人不会跟学生谈恋爱,警惕找你谈恋爱的社会人,更不要借钱给对方。你当时不是还担任过宣传讲座的助手,我怕你觉得,我不正经。」
他这麽一说,时隅就想起来了。
当时他们那一届,有学生跟已经工作的社会人谈恋爱。那位女生恋爱脑上头,替对方当担保,贷了上百万,闹得沸沸扬扬。
类似的事其实不罕见。只是那次在网上的负面影响不小,学校特意安排老师跟警方联合进行防诈宣传,防止他们被骗。
当时负责宣传讲座的老师,让另一位师兄担任助,但师兄有事来不了,找时隅顶替。
讲座有五场,他只负责过其中一场的助,倒没发现陆常照的身影。
「後面你大学毕业,进了游戏公司。刚好寰达前几年收购了一家游戏公司,我开始接触游戏业务,想借着工作的由头接近你。结果,你却离职了。」
时隅问出心底的疑问:「严昊那事,是你帮我出的头?」
「只是给他个小小的教训罢了。」既然他都猜到了,陆常照便没否认,「那段时间我挺忙,你突然离职,我让人查了原因,才发现你被人诬蔑。我怎麽能让人欺负你後,还逍遥法外呢?」
——能欺负你的,只有我。
当然,这句话他没有说出口。
听他这麽说,时隅已经自动解成,他是在心疼自己。
他凑近陆常照,即使知道不需要,还是想说出口:「谢谢你。我当时让人查到他做的一些事,想过曝光他。可是,这要面临很大的压力。加上方臻真的事,让我有点自我怀疑,我以为她明知严昊做的事,还跟他联合起来污蔑我。我怕捅出那些女孩子的事,她们会恨我,嫌我多管闲事,站在严昊那边。」
是他不够勇敢。无论是严昊那件事上,还是在其他事上。
走出迷宫的阿里阿德涅之线,他一早就交到他手里,他却没能鼓起勇气去发现真相。
「我让人查了,我们现在住的那栋别墅原来的业主。」时隅现在已经不会有隐瞒的想法,实话实说,「是你让人假扮我同学,让我去打别墅?」
陆常照没否认,只纠正了一点:「那确实是你同学。他跟我家有生意往来,我让他帮个忙罢了。」
「你那时,突然经历那麽多……不开心的事,整天躲在家,我挺担心你的心健康。如果你搬家时,又遇到不愉快的经历,比如被中介骗,或者遇到奇葩邻居,我怕你再也不会相信任何人。那我要追你,难度岂不是直奔地狱级。更何况……」
见他突然不说了,时隅急着想知道下文,便追问:「更何况?」
「更何况,我家有的是空房子。如果你愿意来,没人住的空房子,或许能变成你短暂的避难所。」他的声音很轻,却透着安定人心的力量,「我想让你相信,别人或许会污蔑你,欺骗你,利用你,至少,我不会这样对你。我不会逼迫你,不会让你做不愿意的事,更不会伤害你……这麽说,可能有点PUA之嫌,但我确实这麽想。我希望你是自发地喜欢我,对我感兴趣,才来接近我。我不会像那些人,随意伤害你,把你逼得只能学蜗牛,找一个壳躲起来。」
所以,他才用了最迂回的方法,而不是直截了当地接近他。
他说到後面,音量越来越小,连冷感疏离的嗓音,也透着一股可怜巴巴的味道。
起初,时隅以为他累了,但看他神色有点不自在,是他从未见过的表情。
他忽然福至心灵:他这是在害羞吧。
时隅再次认为,他当时头脑一热,冒充他的恋人,是他人生里最为明智的决定。
否则,他们不知道还要错过多久。
虽然知道不应该,时隅还是没忍住低头,亲了亲他家伤员的嘴角:「我相信你。」
陆常照说的,大部分是真相。
只是有些事不太浪漫,他选择了恋人最喜欢的,煽情的方式来叙述。如果符心在场听了这些话,一下就能分辨出来,哪些加工过,哪些没有,时隅暂时没有这个功力分辨。
这点,时隅其实也有所察觉,但他没有揭穿。
适才那些话里所包含的细腻心思,着实不符合陆常照的性格。
就像此前,他要把别墅过户给他,煽情地说什麽,他不用再过寄人篱下的生活之类的话。也是他那番话,让时隅放下顾虑,不再去执着地想,他们间或许不会有未来。时隅确实容易被这类话打动,毕竟他天生多愁善感。
转念一想,这个人近距离观察过自己半年多,怎麽可能不了解他。
他从没想过害他,一直保护他,真相如何,其实也就不那麽重要了。
「我还有一件事情想不通。那晚你被人袭击,後面在医院醒来,你为什麽装失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