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珠顺着探针滑落下来,被女士轻轻拭去。温祈迷茫地看向她,像是试图从她眼神中寻找出一个答案。
过了很久,温祈张了张口,女士打断了他:「你看见的东西不必告诉我。」
她垂下眼,精致而苍白的面孔像商店柜台里昂贵的瓷娃娃,她说:「这个世界正在消亡,你是最後的希望,不要让我失望,温祈。」
温祈慢慢爬起来,问:「我睡了多久?」
女士睫毛动了动:「三天。」
三天,可以发生很多事了。温祈拖着虚弱的双腿回到自己临时住的地方,想问问情报员有没有收到将军的来信,想问问这些天的基地变成了什麽样,想再向野外发一份电报。
出门後,他撞上了一场游行。
游行的人喊着什麽,他已无暇去听,许多人撞过他的肩膀,温祈踉跄一下,看见了路边无数瘦削的人影。
直到此刻,他才听清那些零碎的字眼:「凭什麽那些权贵龟缩在家里吃满桌的美食,他们却连过期的罐头都要争抢?」
是啊,凭什麽?
温祈在心里默默附和,如果是平时,他或许有心情一起凑个热闹,但现在,他只想回家。
又一个人撞在他身上,那人没管他,温祈看见他嘴唇动了动,喊道:「要为自己争取权利,付出代价是必要的,你们这些窝囊的臭虫,活该一辈子缩在没人管的下水道里!柏少将葬身荒野,再无人可以为我们申冤了!」
温祈听见自己的大脑「嗡」的一声,然後随着听力一起再度落入了漫长的空白。
第47章葬礼
温祈感觉自己出现了短暂的失聪。
不,也不能说是失聪,因为声音在他耳中并没有完全消失,只是隔着许多或纷杂或尖利的噪音,他拼命想听清周围人在喊什麽,但无法剥离那些嘈杂。
他上前两步,死死抓住了刚才那人,大声问:「你说什麽?」
那人嘴巴开开合合,温祈却无法辨认出哪怕一个字眼。
他又靠近了许多,几乎是逼问的姿态,头发被狂风吹起,露出了光洁的额头,眼尾鼻尖微红:「请大声一些,我听不见!」
那人低骂着什麽,推搡了他一把,可能是被抓的疼,也可能是觉得他疯了,总之力气很大。温祈向後摔了几步,差点被游行的人群碾到,惶惶然再抬头时,那人就找不到了。
他摸索着跟在游行队伍里,听不见他们在说什麽,只能看他们举起的木牌。
可木牌太高了,字又太小,温祈没有眼镜,怎麽也看不清上面写了什麽。
他看见路边横陈着许多倾倒的油桶,就打算爬上去,站的高一点仔细看。一模桶边,却被锋利的裂口边缘划伤了手,又糊了铁锈。
这样一来,也分不清手上的究竟是血还是别的什麽了。
油桶太不稳定,温祈迈了好几次都跨不上去。就在仿佛尝试的时候,忽然,身後有人一把抱住了他。
他被带下了油桶,站在街边。熟悉的嘈杂再度袭来,这一次,他听清了一个词。
「将军!」
温祈立刻抬起头来,身後的人放开了他,他松了松僵硬的肩背,回过头去。
周铭静静看着他。
几次沟通无果後,面对着温祈茫然的眼神,周铭终於意识到他听不见自己的话,眸中闪过一瞬心痛,抓起温祈的手,擦了擦黏着的铁锈,在他掌中写道:你还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