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久,他不慌不忙走下堂,绕过屏风。
牢房里遍地血污,倒着十余名身受刀伤的莽汉,随从正在费力地挪动伤员。而刑床上绑的少年则略显清瘦,很难想象这十余人方才倒在他手下。
少年脸上满是血迹,却不掩五官的俊美。
程放鹤望见他容貌,狭长凤目里似乎生了几分兴趣,唇角一勾,向随从递个眼风。
随从立即问:“季允,你为何要偷蔡管事的东西?”
程放鹤并不指望季允回答。原书上说,此人在强权面前从不解释。
可不知为何,少年垂道:“蔡管事那把剑,剑身刻着‘锐’字,应当出自锐坚营。此事……属下想查清真相。”
程放鹤略感讶异,还真让人取了那剑,看了看剑身的刻字,意味深长道:“是该查。”
少年闻言倏然抬头。程放鹤轻笑,“有疑点,自然要追查到底。季允机敏果决,本侯喜欢你。”
“不如,就来本侯身边侍奉?”
侯爷的态度突然转变,随从们紧张地望着他,摸不透他的意思。王冬焦急道:“侯爷万万不可,他就是个疯子!”
临川侯颇为耐心地等候,刑床上绑的人却不回话。
一旁随从嫌季允不敬,冲上前要动手,“侯爷不必同他废话,您看上的人,直接带走就是!”
程放鹤漫不经心抬手一挡,“退下。”
接着他俯身,亲手解开季允绑缚手脚的铁链,望着伤处露出怜悯之色。他拭去季允额头的汗珠和血渍,不经意碰到人耳垂,分明是盛夏,程放鹤指尖却带着丝丝凉意。
顿时,季允耳根微红,眼波一颤。
程放鹤点到即止,转身向外行去,“你迟迟不应,看来是我一厢情愿。本侯不喜强人所难,罢了。”
才走两步,身后忽然传来重重的声响。程放鹤回头,见季允跌下刑床,踉跄着抓住临川侯一截衣角,跪在血迹已干的地面上。
程放鹤深深地笑了。日光透过窄窗,在他眼角眉梢凝结出浅淡的暖意,眼尾一点暗红上挑,明艳夺目。
季允眯起眼,愣愣望着那抹红,随后忽然叩,“属下愿尽忠竭诚,为侯爷效犬马之劳。”
只是趁临川侯不留神时,季允快捡起方才自己用过的匕,重新藏在怀中。
“把他洗干净,给本侯送到无心阁。”程放鹤道。
……
程放鹤在牢房里待得又闷又热,把季允带走就赶紧逃出来,一路打着扇,去到草木繁茂的园子深处。
侯府的布置原本古朴典雅,程放鹤穿来后嫌这地方太规矩了,他还得住上一年半载,实在闷得慌,就大刀阔斧又拆又建,把人家原来府邸彻底改了个样,才弄出一块颇具野趣之地。
临水的树干之间用藤蔓缠了张鹿皮,程放鹤歪靠着,双腿垂下来晃悠。
贴身侍从魏清跪地请罪:“都怪属下安排不周,没控制好季允,致使十几名杂役受伤,请侯爷责罚!”
程放鹤眯起眼,挥了挥手,“本侯只让你把季允偷剑的消息告知王冬,谁知他们竟把人往死里打,活该。”
况且季允疯这种事,所有人都无法预料€€€€除了他这个穿书者。
“去审蔡管事吧,问问季允现的那把剑。”
“属下明白,谢侯爷!”
吩咐完毕,程放鹤正要瘫在吊床上,又有人来报:“侯爷,诸位来议事的大人们已等在殿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