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现实过於冰冷的时候,是不该提起过去的,那会让人失去勇气,甚至伤筋动骨。
秦咿觉得自己说错了话,有些懊恼,眼眸垂了下去。她不知道,隔着玻璃,谢如潇一直在看她,目光深邃而克制,因为克制得太狠,他甚至有些咳嗽。
时间缓缓流逝,谢如潇不喜欢这种沉默的气氛,他低笑了声,故意说:「你好像生活委员,整天盯着我检查仪容仪表。」
秦咿也笑了,她打起精神,「後天是你生日,我给你带了蜂蜜蛋糕,还有奶油司康和巧克力甜甜圈,都是你爱吃……」
「以後别再给我带东西,」谢如潇打断她,声音淡淡的,「也别来看我,这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秦咿咬住嘴唇,心里像是被某种柔软又坚硬的东西撞了下,滋味复杂。
谢如潇继续说:「之前你写信给我,说收到了竺州美术学院的录取通知,恭喜你。竺美是国内最好的艺术院校,机会难得,一定要好好读书。」
秦咿没说话,手指抠着桌面上的划痕。
谢如潇长久地看着她,「年满十八周岁以前,我们需要监护人,不得不住在一起。现在我长大了,你也是,既然已经独立,也就不必再有牵扯——」
一瞬的停顿後,他轻轻说:「以後,各走各的路吧。」
有个在坐牢的亲属,并不是件体面事,一旦秦咿以艺术家的身份走到高处,她的竞争对手很可能利用这一点,大做文章。
这会成为她的限制,也会成为她摆脱不掉的阴影。
不要为了我而背负愧疚,也别让我成为你的污点——
这句话在谢如潇舌尖滚过一遭,被他咽了回去,刺得喉咙一阵涩痛。
秦咿缓慢地眨了下眼睛,「我懂了。」
她始终垂着视线,薄薄的光落在她脸上,像镀了釉的白瓷。几缕发丝垂下来,被风吹着,拂过嘴唇,秦咿抬手拨了下,动作很轻,整座探监室好像因她而有了香气。
谢如潇再也说不出更重更狠的话了。
他舍不得。
又过了会儿,秦咿想到什麽,「你有没有听过『梁柯也』这个名字?他是梁慕织和尤峥的……」
谢如潇怔了下,接着神情变得格外严肃,沉声说:「事情已经结束了,秦咿,两年前就结束了。不要再多想,更不要去招惹梁家,你手上没有任何筹码,也没人能保护你了。」
秦咿咬了咬唇,神色看上去有些倔,她眼前闪过几帧画面,都是关於梁柯也——
他坐着,姿态散漫,他挑眉,神色讥讽。他嘲笑她骨头硬,傲慢得好像万事万物都入不了他的眼。
「我只是有一点不甘心。」秦咿喉咙发涩,她吞咽了下,「方瀛阿姨那麽好……她明明是好人,却被尤峥欺负,被梁慕织欺负。他们都欺负她,凭什麽啊……」
凭什麽好人没有好报。
谢如潇叹了口气,不知道是该心疼还是该忧虑。
他一直都知道,秦咿看着柔软,其实性格很倔,甚至算得上刚硬。这麽漂亮的女孩子,小小年纪,又没有父母,谁来保护她?
遇到了困难了怎麽办,有人刁难她,又该怎麽办……
探视只有半小时,时间快到了,谢如潇说:「我在外面有几个朋友,你都见过。联系方式写一个蓝色封皮的笔记本上,在我房间的抽屉里,万一遇到麻烦,你可以找他们帮忙。」
不等秦咿回答,抢在通话器被切断信号之前,他说出最後一句——
「好好生活吧,别再来看我。」
音落,谢如潇站了起来,他将要被带走,继续服刑。
秦咿觉得难受,她也站起来,手心贴在隔断的玻璃上,用目光追逐他的身影。
谢如潇看上去懒散,其实仪态很好,腰背线条流畅。他走了几步,似乎想到什麽,忽然慢下来,回头朝秦咿望了眼。
秦咿的目光直接与他撞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