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那笑音却气虚非常。
贺之盈面上血色已褪了个乾乾净净,眼中泪珠如断线珠串般滚滚而下,打湿了他的衣袍,在胸口处留下一片洇痕。
感受到胸口湿润的郎君往後微微一退,将贺之盈的神色尽收眼底。
他因受伤面色苍白,稍有些吃力地抬起手,揩去她落在脸上的泪珠,轻声道:「你未受伤,哭什麽?」
贺之盈眼泪落得更凶了,哽咽道:「可是你……你让我看看你的伤……」
说着就要从他怀中出来。
只闻他轻吸一口气,似是牵动了伤口,眼神已涣散开来,又将她按进怀中,「疼,别推开我。」
贺之盈只感觉肩膀一沉,顿时不敢再动。
席间众人也是震然,太子殿下被刺客伤了不说,竟然还是因为护着个小娘子,替那女娘挡了一剑才受的伤。
以皇帝皇后为首,众人忙上前将太子殿下团团围住。
殿中禁卫军已将所有刺客压制住,她们均是死士,见大势已去,已咬了毒囊自尽。
华枫殿内欢笑不复,一地狼藉。
那短剑上喂了毒,容惟此刻神智已陷入昏迷,面若金纸,周身泄了力,往一旁倒去。
他身形高大颀长,贺之盈承接不住,也被他带着跌在地上。
旁人惊呼:「太子殿下!」
「剑上有毒,快传太医来,其他人将太子移去偏殿。」皇后眼眶通红,焦灼地吩咐宫人,语速极快。
一旁的皇帝见佳节盛宴竟被刺客毁於一旦,甚至还伤了太子,已是恼怒至极,怒声道:「给朕查!」
「是。」
侍卫们连忙上前,七手八脚地要将受伤昏迷的太子殿下抬起。
但那已不省人事的太子殿下,手中却死死抓着那贺家娘子的手不放。
众目睽睽之下,那贺家娘子满脸泪水,焦急地试着掰了掰太子殿下的手指,却未有任何松动。
一旁的侍卫们更是不敢贸然将太子殿下的手掰开,只得以请示的眼神望向皇帝皇后。
皇帝并不知晓自己素来不近女色的儿子怎麽忽然对一个小娘子用情至深,愠怒之下带着几分茫然。
谢越婧却是反应极快,「贺娘子,你一同过去吧。」
贺之盈没有拒绝,面上满溢担忧之色,只觉内心似利刃剜过,四肢百骸都漫起痛楚,她声音颤抖,「多谢娘娘。」
因伤了太子,此事事关重大。皇帝同一众皇子们留在正殿处置刺客一事,由皇后带着受伤的太子前往偏殿疗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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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之盈已是惊魂失魄,一只手被容惟紧紧握在掌中,一路过来,她甚至可以清晰地感觉到容惟的体温在逐渐下降,交握的那只手变得冰凉。
到了偏殿,侍卫们又忙忙乱乱地将容惟抬至榻上,因伤在背部,手中又紧紧拉着贺之盈,侍卫们费了好一番功夫才将人安置好。
贺之盈双目已有些灼痛,透过眼中的水壳去看榻上那人。
那明黄布料已被鲜红浸透,触目惊心,刺得贺之盈双目更痛。
那剑不但喂了毒,还扎得很深,唯一的庆幸便是未伤到要害,只是伤在了肩背之上。
未过多时,太医匆匆忙忙赶来。
容惟同她交握的手才得以分开。
眼见太医就要划开那伤口处的布料,谢越婧适时上前道:「之盈,你同我先出去吧。」
因流了太多的泪,贺之盈声音变得有些含糊不清,「娘娘,殿下他……」
谢越婧拉着她的手往房外走,见她此刻已是自责得要命,温声安慰道:「好了,你也别自责,现下先让太医为兰衡诊治。你方才也受惊了,我令他们熬了安神茶,你先去服下,再歇息一阵,好吗?」
贺之盈心乱如麻,皱着眉摇了摇头,「娘娘,您就让我在这待着吧。」
谢越婧见她坚持着要在外等候,也未再劝,「那我命人带你先去换套衣裙吧。」
贺之盈这才注意到方才混乱之中,她手染上了血红,又不知在何时蹭到了衣裙之上,现下很是狼狈。
「谢娘娘。」
换了衣裙,又饮了安神茶,贺之盈便同皇后坐在门外等候,房门紧闭,不知内里动静。
贺之盈忧心如焚,只觉得时辰被无限拉长,每一刻都过得极慢。
直至日光变得金黄,那紧闭已久的房门才打开来。
她忙跟着皇后围了上去。
「娘娘,臣已将殿□□内的毒素解了,但此毒毒性猛烈,殿下伤口又深,怕是得静心休养一阵子。」
皇后点点头,「太子醒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