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容惟眼中,贺之盈心机不纯,卯着劲地吸引他注意力,可这些日子来,她对他温柔小意,挂念他的腿伤,仔细吩咐底下人,是个办事周全的。
这般费心思,就这麽想嫁入名门麽?可是她上京後又并非没有其他选择,难道因为宋元熙门楣较高,对她而言是最好的选择吗?
那她若是知晓他的真实身份,岂不是会更加体贴讨好?
京城的贵女们因着背後有个基底雄厚的家族,虽对他示好,却始终有一股隐约的傲气,因为她们还有很多路可以走。
但这女娘对他示起好来,虽然有时被他刺得气急败坏,却放低了姿态,他多次拒绝,甚至出言讽刺,她还整日想着法子给他塞东西,引起他的注意。
他称病闭门不出,她就多次派人来询问,今日更是亲自登门。
她就这麽想嫁高门?
算了,无论她怀有什麽心思,他都不感兴趣。
容惟将锦盒放下,又抽过桌案上的一本书看了起来,但文字密密麻麻,如浮在纸上一般,怎麽也进不了眼里。
男人烦躁地把书扔在桌案上,罢了,憋闷在房中许久,他出去转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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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人盯上的肥羊一出笼,便有耳目向伺机而捕的兽报信。
娇娇小姐正进行着早晨的最後一个项目——插花。
白瓷花樽中已初有雏形,各色开得灿烂的花枝在瓶中肆意散发芬芳。
女娘玉手握着小剪子,正细细剪下枝叶,听了霜云回报,手中动作依旧行云流水。
霜云疑惑,娘子令人盯了表公子三日,终於逮到表公子出房透气,怎的如此不急不慢。
又过了一炷香,女娘将最後一束花插好,中心的海棠花含苞吐蕊,在一众盛放鲜花中丝毫不显逊色,而是被衬托得尽态极妍,姿态傲然。
女娘小心调整细节,做最後的收尾。
随後双手抽起花束,交由一手握住,空出的一只手提了一下微然垂下落在地上的裙摆,拔步往外走。
穿过庭院花架,花园中万紫千红,百花尽头处有一俊美男子手持玉摺扇,在春光融融下缓步行走。
贺之盈在暗处确认男人馀光看不到她之後,理了理因急忙赶来而有些凌乱的衣裳和发髻。
「可以了吗?」她用气音问道。
紫锦将她鬓边碎发理好,微微点头。
贺之盈将手上的花握紧,装作一副路过的样子走进男人视线。
在与郎君视线交汇的那一刹那,她立刻端出早已演练过的意外神情,口中惊讶着说着烂俗的台词:「呀,表兄,真巧。」
容惟心里冷笑,巧吗?他就知道。风竹院外都是她的人,一旦他踏出院子,这狡猾的女娘就会收到风,这不,立刻上来扮偶遇了。
但尽管他心里如明镜一般,今日竟还是鬼使神差地出来了。
一定是屋里太闷。
他十分肯定。
贺之盈见郎君眼里先是闪过一丝讽刺,接着表情又变得有些怪异,若有所思一般,莫名微点了点头後,将视线定在她手中的鲜花束上——她方才花了半个时辰插好的。
她微举起手中的一团奼紫嫣红,捧到男人面前,面上端的是一副娇羞小娘子的神情,甜腻着嗓音道:「表兄,鲜花赠佳人。」
男人不接,漆黑的眼眸盯着她,似要在她面上灼出一个洞,眉毛一挑,语气轻蔑,微微低头凑近道:「哦?佳人?表妹更当得起『佳人』二字吧。」
因男人的俊脸突然靠近,她雪白的小脸上立刻飞起两团红霞,胸口狂跳,不知是不是错觉,她竟觉得他呼出的热气都喷洒在她脸上,脸上一片滚烫。
「表兄真会说笑。」
说话间她方意识到她的嗓音竟都打着颤!贺之盈强令自己镇静下来,脑中转得飞快,思考怎麽与男人拉近距离。
坏心眼的郎君见女娘不过是纸老虎,心中尝到了使坏捉弄的乐趣。她先前还大着胆子说要赠花,可他不过微微凑近,脸竟一路红到脖颈,真是外强中乾。
但他发现,现下的距离居然能看到女娘玉脸上的小绒毛,容惟眉头皱起,不动声色地将距离拉开。
被捉弄的女娘又大着胆子道:「表兄,我本打算将这花插在房中白玉花樽中,但既然在园中遇到表兄,就说明这花与表兄有缘。」
容惟眉头皱得更深,越说越离谱了,为了塞一束花给他,竟将缘分都搬出来说了。
罢了,看她这皱着小脸,绞尽脑汁编藉口的模样,就将它收下吧。
容惟下定主意,以眼神示意随从收下。
女娘心中一喜,脸上的笑容愈深,往前走要将花递出去,但脚下不知哪来的微风,将裙摆吹入她的脚底,绣着栩栩如生的花朵的锦鞋狠狠地在裙摆上一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