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玉珩这才想起她今日应当?是第一次来弘孝寺,找寻褚家?小公子的时候,他不应该和?她分开而行,应当?陪同在她身侧才对。
蒋南絮偷偷观察着他的神?情?,见他并没有怀疑,暗自松了?口气,朝厢房内递去?一眼,柔声询问:“韫哥儿?在哪儿?找到的?”
在周玉珩的解答下,蒋南絮大致明白了?,原是韫哥儿?睡醒过后?,发现身边无?人伺候,就悄悄跑出去?想要找娘亲,奈何不识路,不小心摔进一个?土坑里?昏了?过去?,所?幸大夫检查过后?只是些许皮外伤,并不严重。
侯府的人把韫哥儿送到后就离开了?,这会儿?屋子里?都是褚家?的人,周玉珩还留在这儿?,也是因为担心迟迟未归的蒋南絮。
周玉珩自知不宜久留,刚准备告辞离开,却注意到蒋南絮发髻中的那根金簪没了?踪影,好看的眉头微不可察地皱了皱。
蒋南絮察觉到他落在自己发顶的目光,不明所?以地抬手摸了?摸发髻,发现原本插着簪子的地方空荡荡的,心下一紧,慌忙道:“许是落在路上了?,我这就回去?找找……”
“对不起,我没有保管好……”她的眼眶因为愧疚瞬间变得红润,贝齿轻咬下唇,我见犹怜的模样叫人不忍责备。
“不必了?,一根簪子而已,省得麻烦。”周玉珩拦下了?她,展眉微笑,似是对此?不是很在意。
经过他这么一安慰,蒋南絮脑海中紧绷的弦平缓了?不少,稍稍回想,便知簪子定是掉在周沅白休息的那间厢房了?,找肯定是找不回来了?,只要周玉珩不怪罪就好。
可转念一想,若是周沅白捡到那根簪子……
蒋南絮的脑袋轰的一下,刚平歇的呼吸又急促起来,她想像了?一下周沅白拿着她的簪子去?周玉珩面前?告状的场景,不由得打了?个?寒战,后?背发寒。
“可是这是你送我的第一份礼物……”蒋南絮喃喃自语,还是想要回去?找一找,万一周沅白没发现呢?万一没有掉在厢房而是掉在了?路上呢?
她战战兢兢的模样落在周玉珩眼里?,他只当?她是怕自己怪罪于她,又或许是太过重视那份礼物,但不管如?何,都是她在意他的表现,内心涌上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暖意。
周玉珩叹了?口气,想要伸手轻抚她的脸颊,可刚刚抬起,就克制地放下,仅是柔声安慰:“别太难过,丢了?就丢了?,等你入府后?,我再送你的别的就是。”
蒋南絮没吭声,沉吟少顷,最终勉强点了?点头。
目送周玉珩的背影离开,蒋南絮的内心还是无?法?平静,烦躁地闭了?闭眼睛,她怎么就招惹上了?周沅白那个?疯子?真是倒了?八辈子的霉。
从前?她只是怕他,现在可以称得上恨。
原地站了?一会儿?,蒋南絮才转身往厢房里?走去?,屋子里?气氛凝重,一众丫鬟跪了?一地,床榻上,刚刚苏醒的韫哥儿?哭得撕心裂肺,每一声都砸在在场人的心里?。
蒋雯翠坐在床边,亲自替韫哥儿?更换脏了?的衣物,面无?表情?,一言不发的模样瞧着极为瘆人,安静的氛围中,没有人敢第一个?开口打破宁静。
蒋南絮越过众人,走到蒋雯翠身边帮忙,一边柔声安抚着哭泣的韫哥儿?,一边按住他的手脚,方便蒋雯翠替他穿衣。
不远处,姜雪绾坐在圈椅内,单手揉捏着酸痛的眉心,今日这事闹的!
赵妈妈陪伴她数年,从姜府到褚府,都是她身边牢靠的左膀右臂,有许多事不适合她这个?主母出面,大多时候都是赵妈妈出面教训蒋雯翠这个?身份低微的小妾。
许是嚣张跋扈的人设演惯了?,赵妈妈逐渐变得不老实起来,她曾经不只一次提醒过赵妈妈要安分行事,但后?者偏偏就听不进去?,以往任何事她都能替其遮掩,但今日涉及到褚府唯一的子嗣,她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哪怕她现在保下了?赵妈妈,等回到褚府,褚老夫人还是会出面解决。思及此?,姜雪绾的眸子骤然变冷,既然已经确定赵妈妈保不住了?,何不杀一儆百?
不久,姜雪绾先发制人地一拍桌子,发了?好大一通脾气,大义灭亲地处置了?她身边的赵妈妈,以及那几个?负责看护的丫鬟,丝毫不给蒋雯翠借题发挥的机会。
蒋雯翠心里?自然是气不过,但也清楚现在不是她发脾气的时候,等回了?褚府,再找褚老夫人做主,旁的暂且不说,禁足是免不了?的。
*
弘孝寺外,侯府的下人有条不紊地收拾好回程的行李,静候主子的到来。
苏扶锳在魏诗妍的搀扶下缓步走下长长的台阶,身后?跟着刚刚返回队伍的周玉珩,眼瞧马上就要到马车了?,却不见周沅白的身影,她不由皱眉问道:“沅白呢?怎么还没到?”
魏诗妍敛眸恭顺道:“回婆母的话,儿?媳差人去?催过了?,估计已经在来的路上了?。”
她这个?小叔子性格古怪,素爱独来独往不是个?好相与的,自嫁进侯府以来,就没与之好好说过一回话,除了?请安问好以外,说过的话怕是一只手都数的过来。
今日也是,明明该一齐去?大殿祈福的,可临了?到了?殿门口,他就推辞身体不适,早早就去?了?厢房休息,也不让人跟着伺候,直到快归府了?,都没在寺庙里?见过他的人影。
若不是婆母时常挂念着他,恐怕她都快忘了?随行的队伍里?还有他这号人。
苏扶锳从鼻腔内重重哼了?一声,没好气地骂道:“明明都快到及冠的年纪了?,还这么不让人省心。”
她的话听着像是怪罪,但实则是对其无?可奈何的宠溺和?纵容。
魏诗妍只是笑笑,安静听着她细数周沅白干的一件件不省心的好事,偶尔帮周沅白说两句好话,努力树立一个?通情?达理的形象。
苏扶锳瞧着她上道的样子,满意地挑了?挑眉,和?聪明人聊天就是舒服,心情?顿时舒畅了?不少,等上了?马车,忽地想起了?一桩事,随口问道:“褚家?那个?孩子可寻到了??”
魏诗妍在马车侧方的座位坐下,马不停蹄地开始准备斟茶,闻言动作一滞,心里?明白她并非在意那个?孩子,而是还有后?话,但表面还是装作没听出来的样子,柔声说:“寻到了?,并无?大碍。”
果不其然,苏扶锳轻轻嗯一声后?,立马就进入了?正题:“对了?,等清明过后?,你就可以着手准备让那个?蒋姓的女子入府了?,日子拖久了?,总归有碍名声。”
此?话在魏诗妍的意料之中,也听出了?对方话中的暗示和?警告,自己的小动作终究没有瞒过她的眼睛,不甘心地抿了?抿唇。
良久,魏诗妍浅笑着往杯子里?斟了?一杯热茶,莞尔笑道:“是,儿?媳知道该怎么做。”
瞧着她温顺的模样,苏扶锳自是知道她的委屈,态度不由和?蔼了?不少,特?意拉过了?她的手安慰道:“这两日的操持你着实辛苦了?,回去?后?好好调理身体,趁着这段时日世子还在府里?,你多与他亲近亲近,若是能一举怀上子嗣,便再好不过了?。”
魏诗妍心里?愈发酸的发苦,世子不愿留宿在她这,单单她一个?人调理好身子又有何用?况且之后?接了?蒋南絮入府,定会分去?世子的宠爱,怀上子嗣之事只怕会更难。
想起周玉珩那张疏离清冷到难以接近的脸,魏诗妍握着茶盏把手的指尖用力到发白,只觉这个?任务艰巨异常,但表面只得连声答应:“儿?媳知道了?。”
“知道就好,这些时日见你精神?不济,有些话我一直忍着没说。”苏扶锳接过茶水,放在唇边抿了?一口,说:“你是世子的正妻,不管世子以后?纳多少美妾,都越不过你,可别因为一个?上不了?台面的玩意儿?,太过郁郁寡欢了?。”
权贵人家?最忌感情?用事,情?与爱,说是最没用的东西也不为过,为了?争夺权势,必要时候连家?人都可以算计利用,而女人大多时候会成为斗争的牺牲品。
年轻时她与魏诗妍乃至大多数女子一样,将夫君看作是天,像个?玩偶一般顺从听话,为他生儿?育女执掌中馈,把家?里?打理得井井有条,然而他呢?前?一秒还在对你许诺真心,下一秒就会出现在别的女人的榻上。
这么多年过去?,她逐渐看穿男人的本质,那些莺莺燕燕随他去?睡,但正室的位置必须是她的,且容不得半分动摇,何况,那些女人当?中,也不见得有几个?对他是真心,都是贪图荣华富贵罢了?。
若是丈夫拥有一个?女人就难过一次,那她岂不是要变成一个?黄脸怨妇?情?之一字是可以拿来利用的武器,但是绝不能成为刺向自己的弱点。
可显然,魏诗妍还没有悟透这个?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