苟洪那如枯枝般瘦骨嶙峋的指尖,看似漫不经心地在手中物件上来回摩挲着。此时,身处高处的野草被狂风肆意吹拂着,出阵阵猎猎作响之声。
探子匆匆赶来,面色凝重地向苟洪禀报敌军出现异常动向。然而,苟洪听闻此消息后,鼻腔里竟只是溢出了一声短促而轻蔑的嗤笑。只见他的唇角微微上扬,扭曲成一道锋利至极的弧度,这绝非一般将领面对敌人时所表现出的那种简单讥诮,更像是一条阴险狡诈的毒蛇在锁定猎物时,所散出的特有阴鸷与震颤。
跪在地上的传令兵,清晰地听到了苟洪身上皮革相互挤压所产生的咯吱咯吱声响。与此同时,铁甲缝隙之间钻入的那些枯黄杂草,也正在顺着苟洪那青筋凸起的手背缓缓滑落下来。
“东南方向!”苟洪那沙哑的嗓音仿佛裹挟着刺骨的寒风,直直地刺入了一旁副将的耳膜之中。那位年轻的小将在听到命令之后,单膝跪地,表示领命。就在他膝盖接触地面的瞬间,其喉头不由自主地上下滑动,艰难地吞咽了一下口水。
苟洪那双犹如枯槁树枝般的食指,毫不留情地指向那浓雾弥漫的深处,随后手指用力一点,落在了小将头上戴着的银色头盔之上。接着,他用冰冷且不容置疑的语气说道:“两个时辰!”每一个字都如同经过毒液淬炼过的弩箭一般,狠狠地钉入了这片寒冷坚硬的冻土之中。
小将只觉得一股寒意从脚底直冲脑门,脖颈处的青筋瞬间暴起。他紧紧捏住自己的指节,直到关节处泛白,才好不容易强行压制住内心不断翻涌的战栗之情。最后,他猛地站起身来,抽出腰间佩剑,在转身离去的刹那,剑身划破了周围那仿佛已经凝固的空气。
那只木杯被奴仆高高地举过了头顶,仿佛承载着千斤重担一般。杯子的边缘处,凝结着一层薄薄的冰晶,这些冰晶闪烁着诡异而幽暗的光芒,犹如来自幽冥地府的鬼火。
苟洪那张如老树皮般布满皱纹的脸上,一对干枯的眼睑微微半阖着,仿佛随时都会沉睡过去。然而,他那如同枯枝般的手指却始终悬停在半空之中,给人一种蓄势待的感觉。
此时,那位奉茶的奴仆已经因为长时间保持这样的姿势而感到力不从心。他的臂弯开始不受控制地痉挛起来,托盘的边缘也渐渐地渗出了一道道指痕形状的冷汗。就在这时,一片枯黄的草叶悄然坠落到了滚烫的茶汤之中,激起了一圈微不可察的涟漪。这轻微的响动,却像是一道惊雷炸响在了苟洪的耳边。
只见苟洪的喉咙里突然滚出一阵破碎的闷咳声,那声音低沉而沙哑,仿佛是从坟墓深处传来的一般。这突如其来的咳嗽声,惊得那名奴仆的喉结急地上下滑动,但他却死死咬住牙关,不敢让自己的牙齿出哪怕半点的磕碰之声。
清冷的晨光如水银般倾泻而下,将苟洪的身影拉长并扭曲成了一支尖锐的长戟。他突然间向前探出了半步,脚下的靴子毫不留情地碾碎了寒霜之下那些依然蛰伏着的草茎。伴随着清脆的断裂声响起,一股寒意瞬间弥漫开来。
苟洪那双原本浑浊不堪的瞳孔猛地收缩成了针尖般大小,紧紧地盯着远处山棱线上那一闪而逝的金属冷光。就在他的手臂不经意间撞上剑鞘的一刹那,三十步开外亲卫队所骑乘的马匹竟齐齐出了一阵不安的响鼻声。剑鞘与甲衣相互碰撞,出了一连串细碎而清脆的金鸣声,这声音宛如一只毒性极强的蜘蛛在蛛网之上弹出的致命震颤,令人毛骨悚然。
苟洪负手而立,身姿挺拔如松,仿佛一座沉稳的山岳。他那修长有力的手指,有节奏地轻轻叩击着木椅的扶手,每一次叩击都像是在演奏一曲无声的战歌。微微眯起的眼眸,斜睨着远处蜿蜒曲折、宛如黑蛇一般的山道,唇角微微翘起的弧度,看似漫不经心,却仿佛浸透着三分讥诮和七分不屑。
清晨的露水沾湿了他灰白的鬓,使其闪烁着晶莹的光芒,宛如夜空中点点繁星坠落凡尘。而那双深邃幽远的眸子,则犹如一口千年古井,平静无波的表面下隐藏着无尽的智谋与力量。此刻,这双眼睛正静静地倒映着山脚下敌人三千铁甲所散出来的寒光,冰冷刺骨。
探子急匆匆地奔至跟前,手中紧紧攥着一封密报,脸上满是焦急之色,但到了嘴边的话语却又生生咽了回去,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然而,还未等探子开口,苟洪忽地仰头大笑起来。那笑声低沉而浑厚,宛如阵阵闷雷滚过天际,其中更夹杂着如同砂砾摩擦般的粗粝质感。
“想当年,我于庸回谷一役之中,仅率三百轻骑,便能轻而易举地撕开虞国千人组成的严密军阵!”苟洪的话语铿锵有力,掷地有声,仿佛能穿透云霄,震撼人心。此言一出,周围的城卫军们不禁面面相觑,他们的喉咙不由自主地上下滚动着,吞咽口水的声音此起彼伏。
站在前排手持盾牌的壮汉们更是紧张不已,他们用力地将厚重的木盾抵在身前,盾牌与地面碰撞出咔咔的声响。由于过度用力,这些壮汉们额头两侧的青筋随着敌军逐渐靠近的步伐而突突跳动着,仿佛随时都会爆裂开来。
人群中,还有人不自觉地用脚底去碾压着满地的碎石子,试图以此来缓解内心的焦虑与恐惧。而身上的铠甲也在他们急促的呼吸声中不时出细微的颤动之音,好似风中摇曳的风铃。几位年轻的校尉相互交换着眼神,从对方那青的脸色以及充满恐惧的瞳孔中,看到了自己同样惊慌失措的面容。
寨门外忽有乌鸦惊起,黑压压掠过城头雉堞。敌阵中赤鬃战马不耐地刨着冻土,溅起的雪沫混着白雾凝在守军睫毛上。刀疤脸的叛军头目抱臂冷笑,沙哑如钝刀刮石的嗓音穿透晨雾:"苟大将军莫不是等着看戏?"他刻意拖长的尾音惊得墙头弓手手指微滑,三支雕翎箭簌簌落入护城河。
此刻寨中炊烟兀自袅袅,伙夫剁肉的钝响与校场兵戈相击声交织成诡异和弦。苟洪突然抬袖拂落箭垛积雪,冰晶簌簌坠地的脆响里,他转身时玄色大氅旋开凛冽弧度,暗绣的银蟒在曦光中忽隐忽现。当第一缕朝阳刺破云层,众人分明瞧见将军眼底闪过鹰隼般的精光,那瞬息的神采,竟比城下林立的枪戟更教人胆寒。
晨雾未散的荒原上,铁蹄碾碎沾血的草茎。伯言横刀立于重骑阵前,刀鞘与护腕相撞的金属声刺破死寂。他喉结滚动着咽下最后一口浊气,掌心黏腻的汗液渗进裹刀布细密的经纬,当城卫军的黑旗刺破地平线时,指节因过度用力泛出青白。
重骑阵列传出粗重的鼻息,喷溅在铁面罩上凝成白霜。三百铁甲同时屈身压住马颈的动作掀起金属浪潮,锁子甲摩擦的碎响里混着老兵压抑的咳嗽。最前排的年轻人将长槊尾端抵住地面,槊尖随着马匹焦躁的踏蹄微微颤,在黄土上划出凌乱的沟壑。
"吹号!"伯言的嘶吼扯破喉咙,刀光劈开灰蒙蒙的天幕。霎时轻骑阵中腾起三十道银虹,马鬃在疾驰中拉成流云,缰绳被狠绞入掌心的骑兵们俯身贴住马背,草屑混着汗珠甩在紧绷的下颌线上。冲在最前的疤脸汉子突然咧嘴,露出沾着血丝的牙齿,嘶哑的咆哮裹着马蹄践踏碎玉乱琼的脆响:"拿命来填!"
两股铁流相撞的刹那,骨裂的闷响与刀刃刮过铁甲的锐鸣绞成旋涡。断指在空中划出猩红弧线,某个坠马者尚未出口的哀嚎被铁蹄踏碎在泥里。伯言挥刀劈开迎面刺来的长枪,虎口崩裂的血珠溅进眼角,恍惚望见城卫军阵中腾起狼嗥般的号令,黑压压的盾阵如密林合围,雪亮枪尖从龟甲般的盾隙间毒蛇吐信。
"换槊!"重骑阵中炸开老都尉的暴喝,二十杆丈二马槊同时压低角度。伯言嗅到铁锈味在齿间弥漫,他看见最勇猛的轻骑什长被三柄钩镰枪扯下马背,那具躯体在落地瞬间就被乱刃分作数段,最后的怒吼却仍在战场上空回荡。城卫军阵中突然爆的箭雨掠过重骑铁盔,在精钢护颈上擦出连串火星,某个少年骑兵捂着贯穿脖颈的箭矢栽倒,喷涌的血泉在晨光里绽成转瞬即逝的红昙。
当伯言的战马踏碎第三面盾牌时,喉间泛起的铁锈味已分不清来自何处。他挥刀斩断穿透腹甲的矛杆,余光瞥见幸存的轻骑正用断剑卡住敌人咽喉,两人滚在泥血中撕咬如野兽。远处传来城卫军变阵的号角,伯言抹开糊住右眼的血痂,现本该作为奇兵的侧翼分队,此刻正被黑压压的枪阵逼向断崖。
残破的福字旗在硝烟中半卷,某个濒死的福寨汉子突然挣起身,将断刃捅进敌人甲缝的瞬间,被五杆长枪同时贯穿胸膛。他最后的咆哮混着血沫喷在敌人面甲上,嘶声在战场上空炸开:"三百年祖祠——"尾音未落,整具躯体已被枪阵挑向半空。伯言听见自己喉间滚出野兽般的低吼,染血的刀锋劈开晨雾,斩落第七颗戴着铁盔的头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