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婆恒常冷漠的脸微乎其微地软和了一下,“我没有骗鬼,刚刚我说的都是事实。”连声音都柔了半分。
月老自然是听出来了,脸色一喜,又恢复了聒噪的状态,“你说的都是事实,你只不过隐瞒了一部分的真相。一魂两身,终归一体,能不是生生世世在一起吗?”这根本就是玩文字游戏嘛!
“所以我没有骗鬼。那人从前受伤太深,伤痕割裂了灵魂导致不完整,所以无法超脱无法.轮回,便只能重回过去,找到那能治疗能填补创伤的另一半,忘川河里两魂融合,自是再不分离,也不用来世苦苦找寻,岂不美哉?”
“孟孟,你果然好狡猾,但是我好喜欢。”
“……别动手动脚。”
“嘻嘻,就亲一下,一下就好了。”
月老和孟婆,一个牵了情丝,一个断了红尘,合该是一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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奕庆元年,诚亲王薨。
依旧湿滑的青石板路,一人……呃,鬼魂在其上快速地奔跑着,那般的急切,踩到了一朵彼岸花,每一朵彼岸花都是有孽的魂,自然忍不住尖声骂了一句——“跑什么跑,赶着去投胎啊!”随后又觉得自己傻了,在这路上的可不都是赶着去投胎,只能自认倒霉地忍了。
“对……对不起……”
胤祺看着面前有些气喘的人,对上他略微愧疚的眼神,微笑起来。
“这生死有命,有什么好对不起的。”他轻轻靠了过去,柔声道,“该是我说对不起,先走了一步。”被留下的人总是痛苦的。
回抱着他,来人突然轻轻一笑,“你我从前同年同月同日死,那时候却是没有半分旖旎之情,后来从头活了一遍,却是截然不同的际遇了。”
胤祺从他怀里退出,挑眉看着他,表情有些似笑非笑,“我倒是没什么不同际遇,还是一样透明温吞的恒亲王,你嘛,比之从前却是更加的文武双全,在新朝也是个被委以重任的主,是不是啊?三哥,啊,不对,应该是六弟~~”
胤祉失笑,握住他的手,拉着他向奈何桥上走去。
“不论三哥还是六弟,是你恒亲王心系之人就可以了。”
“其实我有个问题想问很久了,怎么重活一次,你就注意到我了呢?”
“太子二哥都能和‘自己’在一起了,我怎么就不能注意到你了?”
“……算我没问。那后来他们……怎样了?”
“大哥承爵做了直郡王你是知道的,兴平四十年皇阿玛被晋为亲王,其他人也都是立为了世子,如无意外将来就是板丁丁的郡王了。”
“你倒是能忍着不和他们相认。”
“你不也一样。”
“我怎么可以和你相提并论?我可没有参加那场夺嫡,与他们的关系……”
“那老九呢?我还记得当初雍正那厮要你为他改名,你脸色那叫一个苍白却死忍着不能泄露半分情绪,他去的那天,你定是偷偷躲起来狠哭了一场吧。”
“……那都是过去的事了,兴平朝里的九儿恣意张扬,即便是穿过来的弘晸也都能随心所欲了,认不认都影响不大。”
“那不就结了?爷在兴平朝有妻有儿有爱人,还圆了心愿设立院校专研西学工艺,干嘛还要参合他们那群人,没来得纠结了自个,太子二哥那性子都不愿意折腾了,我又何必巴巴地上去相认?”
“说不过你。”
两人的对话声音渐行渐远,唯一见证的便只有那妖红彼岸、三生巨石,他们之间,又是另一个故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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奕庆二十年,帝于养心殿病逝,年七十。
弘皙站在奈何桥头,看着面前两个男子,一红衣一青衫,一美艳一俊秀,一嬉皮笑脸一面容冷峻,心底止不住的好奇,这是黑白无常?看着不像啊。
“我是月老,他是孟婆,别想歪了。”月老笑眯眯地道。
弘皙轻啊了一声,“孟婆不应该是女的吗?”
“谁规定的?难道我是月老就一定要很老吗?”月老有些不满地瞪了他一眼。
“呃……说得也是,不过月老……不是应该在月老庙的么?在阴间做什么?”弘皙被呛了一下,随即反唇相讥。
“喝汤,别误了投胎的时辰。”孟婆开口打断了二人,直接把碗递到了弘皙的手里。
他低头看着碗中微微荡漾的水纹,抿了抿唇,抬头有些恳求地看向孟婆,“可否告知……十年前,一个叫爱新觉罗.弘昭的人是否……是否也从这走过……他可有……留下一言半语?”
“十年之间,死魂无数,我也没有必要记住魂魄的样子和名字,那是判官鬼差的事。”孟婆毫无感情地道。
弘皙苦笑,捧碗的手有些颤抖,“一定……要喝吗?”他真的不想忘记了那个人,即使生前他们没有任何结果,那么来世他就不能带着记忆去找着他,了了心中念想吗?
“你又何苦执着一个无缘之人?”月老突然叹了口气,脸上有着怜悯。
“无缘之人?”弘皙有些急切的看向他道。
“是的,无缘之人。”
“月老,慎言。”
“孟孟,告诉他也没关系啦,反正一会喝下孟婆汤他就会忘了,还不如告诉他始末让他死心放下早早过桥,跳入忘川为好。”月老理直气壮地道,“你今生暗恋那人一生无果,不过是偿了他前世的情,你与他二人本已有命定之人,然机缘巧合之下他心系于你,你却反而利用于他导致其含冤身死,欠下了孽债。你们二人第一世相欠,第二世相还,这第三世自然是不拖不欠,再不相见。你即便徒留记忆,也不过是做无用功,白白浪费了第三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