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块形状竖长,借着翠色雕了几支大雪之下的青竹,空白处显然是给客人留字的,风格便如图示,古朴大方,意蕴深远;另一块略显得方些,借着散落各处的翠色,巧妙的雕了只绿毛绿眼,翱翔展翅的大凤凰。匠人手巧,雕得实在灵动好看,竹子和凤凰都仿佛如在眼前。
曾法书故意问她:“你喜欢哪个?”
谢从安对着两块玉佩愣了半晌,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他突然叹气,显得有些低落,“你还当真是不爱说话了。”
话音才落,店主已绕过二人向外迎去。
一声“郑大人”惊的两人同时回头。
谢从安又是一眼就看见了郑合宜。
外头的余热犹在,店铺为着留住阴凉,只在里头开了几个顶窗透光。此刻外头的白日仍足,从这里看去便显得有些刺眼。
他从光中而来,身上是件从未见过的玄衣。这般严肃庄重的气质与记忆中的那个人截然不同,陌生的让她甚至来不及心酸。
旁边的女子一手牵着他的衣袖,白色短衫藕荷裙,手上还挂着一串纯白的珠子,偶尔间隔几颗翡翠,绿的黑,打扮的如同本人一样柔和美丽,恰到好处。
谢从安知道她叫苏蔻,是吏部苏尚书的大女儿,温柔贤惠,是典型的长安淑女。虽非绝色美人,却正是颜家人喜欢的那种温柔端庄。
谢从安扯了下曾法书,转过身去继续问:“喜欢哪个?”
曾法书已经没了逗她的心思,合上了扇子道:“两个都行。”
“都要啊?”
谢从安惊叹一声,又自言自语着点头,“也行。”抬手示意,让店家包好。
这两只不合常理的玉佩品质不俗、价格不菲,却因雕刻的图案稍嫌怪异,在店里已经摆了许久都无人问津。难得今日来了个伯乐,还直接拿下了一对,贾鸣早已乐得牙不见眼,连忙喊小二过来结账。
芩森一脸恭敬,将腰背弯的低低的,请示道:“不知小姐是用金子还是银票?”
谢从安被问的一怔,想了想,将手一挥:“找衍圣公府。”
旁边的贾鸣显然也是没想到,带着笑脸上前又将那话重复了一回,一双精明的小眼睛已在不停的打量这位。
谢从安觉察不妥,特意转过身去指了指衍圣公府的方向,像是要跟他翻译:“找他们去。跟他们要。我,没钱。”
曾法书一脸震惊,不知是在为他们两个谁人尴尬。旁边已有人上前解围。
“姑娘大概不知,华宝斋的规矩向来都是当场现结。不如……我们替你付了可好?”
谢从安看着这个突然冒出来的苏蔻,不懂她是真的好意还是要主动找茬,心里全是不爽,没忍住又扫了眼那个在后头跟着,被纳入了“我们”的某人,转而陷入了沉默。
她那垂眼无话的样子实在罕见。就在曾法书猜测会不会变为暴怒骂人的时候,谢从安突然弯眼一笑,“好啊。那就多谢了。”
苏蔻含笑点头,“有劳店家,包起来吧。”
眼前人温温柔柔的,说着话就回身看向某人。
郑合宜十分自觉的去摘荷包,却在觉谢从安看着自己的一瞬定在了原地。
他盯着谢从安,一双眼睛眨也不眨,虽然没什么表情,却将气氛的古怪推到了极致。
眼见店家在一旁等的尴尬,苏蔻只好轻轻推了一把。
她手上那珠串漂亮的很,更显得柔荑似玉,衬在那件玄色的衣服上,也是分外的好看。
谢从安用笑脸按下心酸,转头看向架子高处的一套金簪。
这家店铺似乎喜欢凤凰羽多过孔雀翎。
身旁忽然又有人凑近过来:“姑娘可是喜欢?”
谢从安还未答话,苏蔻已经又在招呼店家将那套金簪取下了。
谢从安眯眼看向苏蔻,红唇轻抿。在场的其余两人瞬间有了紧张。
突然冒出一声“夫人”,将所有人的注意都吸引了过去。
谢从安回身一瞥,露出一抹笑来。
郑合宜却依旧还盯着她,眼神未曾挪开片刻。认出这是她有了兴趣的笑,便知道恐怕有人又要遭殃。
“流玉。”
苏蔻唤了一声,使个眼色。那个走进店来的小丫鬟当即收了嘴里叽叽喳喳的话。
注意到后头跟来的人,谢从安的笑愈灿烂,直接上前一步,主动开口:“他叫什么名字?”
没想到苏蔻突然间脸颊爆红。
那侍卫也未料到自己会被众人瞩目,瞄了眼苏蔻,慌着报出了姓名:“小人姓陆,名枕山。”
谢从安的脸上依旧挂着笑,“不知是哪个枕,哪个山?”
苏蔻红着脸颊,一言不。陆枕山已被谢从安直勾勾的看低了头。他还是偷瞄了眼苏蔻的侧影才小声道:“枕头的枕,山岳的山。”
流玉拉过苏蔻,在一旁小声的嘀咕起来。
几个字飘入耳中。两人说的是那晚看戏,谢从安在廊上调戏陆枕山的事。
曾法书显然是听到了,凑近过来,用扇子遮着问道:“你还干过这种事啊?”
谢从安瞥他一眼,脸上的笑容一样的不怀好意。